以为他醒来便会全忘了,万一记得也许会考虑和她发展男女关系,却没想到他记起后反而要她遗忘。
    “小岚,你是我很重要的伙伴,我绝不想把你当成性伴侣,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生,我那天太累了……”他仿佛在推卸责任般想找借口。
    其实他并非故意要否认自己做过的事,只是担心改变关系会失去她,才急着想坦白说明,而太直白的他并没想过这些话会多伤人。
    “小岚,你对我就像家人、朋友般重要,我希望我们能维持单纯亲密的长久关系,不是善变的男女关系。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对……”阙井泽不禁抱头,猛捉着头发,感觉愈解释他的脑袋愈混乱。
    尤其眼前的她低头完全沉默不语,教他内心更是担心焦虑。
    他的一席话让戴方岚内心揪痛,委屈莫名,抿着唇瓣,有想哭的冲动。
    原来,跟她上床这件事令他感到懊悔与苦恼。
    虽然分析他话语的真意,了解他真实个性的她,知道他并非急着擦嘴想撇清一切,只是不希望她成为他的女伴之一,短暂便结束一份感情关系。
    他想依赖他,和她长久相处,如亲人、如友人、如主雇,就是不能成为女友的身份。
    她在他心中确实有一席之地,那个位置不是别人能轻易取代,却也不是她所想要长久保留的席次、身份。
    之前,她便认定迷恋上他,注定是场苦恋、单恋,但其实心里仍抱有一丝希望。
    期盼有朝一日他会对她日久生情,回应她的情感付出,然而现下她却是彻底绝望心死了。
    他的交往对象可以使任何女人,却不能是她。
    她可以长时间一直陪在他身边甚至照顾他的起居,但他的心、他的情感,属于男女的情爱却不会施舍给她。
    他给她的也许是更稳固、更真诚的亲友情感,却不是她内心所追求冀盼的。
    她想,应该要理性思索去留问题了,继续待在他身边,她只会更不可自拔痴傻的苦恋,最后也只是自我伤害更深罢了。
    也许等陪他参加日本联合艺展的展览结束,她会真的好好想想离开的事情了。
    沉默了片刻,餐桌前的空气有些胶着凝重,让阙井泽心绪紧绷,只能捉着头努力挤破脑袋,希望能再说点什么。
    突然,戴方岚抬头,却是对他释然的浅浅一笑。
    “其实……我也想忘掉那件事,那天下午我有些喝醉了,反正我们都是成熟的大人,应该没什么损失。”她装无谓地挥挥手,低头再夹一口面吃食。
    她决定对他伪装到底,决定在他面前彻底封住自己对他的情感痴恋,不让他产生歉疚负担,让彼此过回之前的相处模式。
    “小岚……”她的豁达令阙井泽非常意外。
    “没事,耳环还给我,我很喜欢那一副。”她伸手向他讨取。
    阙井泽将向日葵水晶耳环放置在她柔白的左手心,递出了那刹那,不知为何他内心有些虚空的感觉。
    他对所犯下的错误在意不已,她一脸无谓的表示释然,他应该感到松口气才对,却又有种不明的感觉钻进心里,不大舒坦。
    “我吃饱了,锅里还有面,不够自己盛,我要出去了。”为了即将到来的日本参展艺文交流行程,她有一堆事要忙。
    “小岚……”他开口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是轻声道:“辛苦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将碗筷放进洗碗槽,她转身步出厨房。
    阙井泽继续吃着大碗公里未吃完的面条,却无法专心尝味道,脑中仍不时浮现那日和她缠绵的片段影像。
    他甩甩头,大口大口吞吃面条,然后端起碗公仰头迅速喝完面汤。
    他起身走往工作室,试图抛开紊乱的思绪,要将精神精力投注于未完成的的铁丝创作上,这件作品是预计要送往日本参展的。
    两个星期后,戴方岚陪同阙井泽前往日本东京。
    这段时间,她忙着工作,筹划关于大型国际参展事宜及安排他与艺坛名家的几场交流行程,而他也忙于创作,除了完成原先的作品,又陆续创作出两件同名的延伸性作品。
    各自忙碌的两人,相处模式与之前无异,而那件以外的一夜情也似乎各自遗忘了。
    只是在她心中,却是一直无法真正释怀,打算结束日本行程后,便要递出辞呈。
    抵达东京,先前往展览会场探看,这场国际型特展,是结合东西方十多位装置艺术师一同展出,能被受邀的人皆是艺坛界知名的创作者。
    在展览场入口处被显眼摆置的便是阙井泽的作品。
    他用铁丝、弹簧为主体,制作出一件等身高的抽象装置艺术——“记忆的夹层”。
    摆放两旁的则是较小型的两件系列作——“记忆的延伸”、“过去和未来”。
    再次看到这件作品,被应用上的弹簧来源,想到他为此拆解一张高级的床垫,她不禁好笑又有些感然。
    如果不是他毁了床垫,她花心思为他重挑了一张舒适的床垫,因为他废寝忘食辜负她的苦心,她不自禁躺上他的床才会发生无法抗拒的意外。
    想到那一个激情的下午,她不禁摇了摇头,要自己别再想起。
    “怎么?对我的作品不满意?”站在她旁边的阙井泽见她神情凝重地摇头,不禁有些疑惑。
    一周前当他完成成品,她拍了照联络包装运送事宜,对他的奇特构想还表示啧啧称奇。
    “你的作品没有一件我会不满意的。”她转头,对他微微一笑。不管她对他的私人感情如何,他的才华创作始终吸引她的注目及赞赏。
    “我只是在想当记者访问这件作品的创意来源时,是否该提起你破坏床垫的疯狂举动。”她仍是笑着,努力掩饰往内心怅然的一面。
    “如果有利广告宣传效果,我不介意你吐实。”阙井泽笑望她。一直是她在提醒他,为他维护他的“形象”问题。
    只是他脑中记忆的疯狂行为并非破坏床垫之事,而是之后和她在新床垫上翻滚的激情画面。
    他虽要她遗忘,但他却是愈来愈清晰记忆,和她结合缠绵的美好感觉,让他常在梦中和她回味,若非创作转移他的注意力,他也许又会对她心生不轨了。
    他在内心摇头叹息,抹去对她不该有的想法。
    两人步入展览场,因展览室明天才正式开幕,此刻仍有数名工作人员在进行展览品布置的最后确认,亦有几名参展创作者先到场观看现况。
    一见他现身,两名日本人迎向他,开始热络跟他问候交谈。
    阙井泽曾在日本留学两年,认识不少艺坛的创作者,心想是熟人闲聊,戴方岚于是不打扰,先去检查会场他的作品展示区。
    在硕大的展览场浏览一圈,戴方岚眼尖地发现一件悬吊着的小型作品挂错了上下位置。
    这件镶在立体画框内的抽象作品其实上不对称,即使看过照片的工作人员仍可能会不慎挂反了,唯有对他作品了解透澈的她,一眼便看出失误。
    她忙叫唤工作人员过来更正,用英文沟通了数句,对方似懂非懂,她要对方搬来工作梯,穿着高跟鞋的她直接便踩上梯子,爬到两公尺高的阶梯处,动手欲将上下挂反的画框拆下挂正。
    工作人员没料到穿着窄裙的她竟会迅速便爬上梯子高处,急忙扶着梯子一边,抬头对她说道已明白意思请她下来,让他上去重弄便可以。
    戴方岚伸手想自己来,之前为他在国内办展览,觉得摆饰不当她便自己动手调整。
    只是上方悬吊画框的挂画线与挂画钩却无法轻易拆解,她身体不禁再往前略探,一时忘了改注意安全性问题。
    突地,她鞋跟踩滑踏空,身体往后一仰,底下的工作人员惊叫一声,慌忙伸手要捉住摔落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