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就被抓进牢里了,也不见他来捞一捞。”老道士越说越气,“大人你说,这刑部大牢是有什么洪水猛兽么?他来都不敢来!”
    “不敢来?”江照雪冷笑,“莫不是做了亏心事。”
    “贫道也觉着是!”老道士义愤填膺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试探地瞅了他一眼,“该说的贫道可都说了,这下总能放贫道出去了吧?”
    “待刑部查明真相,自然会放人。”江照雪说完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把人送回去。”
    身后的嚷嚷声他充耳不闻,兀自走出大牢,走回办公的屋里。
    闭眼沉思片刻,越发觉着这个老道士浑身都是谜团。
    只是普通地替朋友求姻缘,还是所谓的朋友就是幕后之人,给月老祠捐的香油钱,不过是用来洗白赃款的手段?
    他扭头望向角落里埋头整理卷宗的年轻官员,“祝郎中。”
    “江大人?可是有任务安排给下官?”祝郎中连忙站起身。
    江照雪微微颔首,提笔将脑海里记下的供词写在一张纸上,待墨痕干了,折好交到他手里,“去城郊的月老祠查一查,对照供词,是否有出入。”
    “下官定不负所望。”
    夜幕将至,快下值时,祝郎中终于回来。
    “江大人,下官偷偷查探了存放香油的箱子,也盘问了月老祠的道童,已查清供词属实。”祝郎中道,“除此之外,下官还寻到了供词里那枚花了两万银钱挂在姻缘树上的同心锁。因查案的缘故,便带回来。”
    垂眸看了眼他掌心递过来的金锁,江照雪接过,指腹自锁头上绑着的红绳摩挲而过,翻过面,两行字映入眼帘。
    祝郎中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眼,“这应该是生辰八字。”
    江照雪自然知晓这是生辰八字。
    因为上面写的八字,就是他与萧濯的。
    萧濯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一个老道士自掏腰包上万银两?
    “两万银钱就为了把金锁挂到最高的地方,这上面的另一人若知晓,也会感动吧?”祝郎中嘀咕道,“两万银钱呢,我一月的俸禄,连他的零头都没有。”
    “感动?”江照雪讥诮勾唇,指腹摩挲过同心锁凹陷下去的字迹,“华而不实的东西,只能感动自己。”
    说罢,他掀起眼皮看了眼祝郎中,“该下值了。”
    “嗯,好,江大人也早些回府。”祝郎中高兴地走了。
    整个刑部,只剩下门外台阶上还在清扫落叶的老仆人和江照雪。
    沉默半晌,他伸手,将金锁背面放置于烛台上,将自己的八字融去了。
    欠他一条命,还妄想与他再续前缘?可笑。
    ……
    回府时,正好赶上晚膳。
    谁知一进门,就瞧见主位上坐着不请自来的天子。
    江相扯过他走到一旁,压低声音,“今日陛下来府里与为父商谈政事,顺便留下来用个晚膳。”
    “嗯。”
    许是今日处理的卷宗太多,江照雪有些疲惫,本就话少,今日更是不想说话,懒得再闹什么。
    落座时,身侧江照璧看了他一眼,夹了块鱼肉在他碗里,继而又有意无意瞥了眼帝王的脸色,“阿雪,你有没有中意的人啊?咱们江家向来开明,不论是男是女,只要你喜欢,阿姐都帮你去说亲。”
    主位上,萧濯眸光一凝,状若不在意开口,“江爱卿若是有意中人,朕自可下旨赐婚。”
    江照雪头也不抬,冷冷道:“陛下既有闲心,还是多操心选秀之事,皇室血脉传承,比臣的家事更重要。”
    萧濯:“……”
    待用了膳,江照雪突然又道:“陛下,臣有话与你单独说。”
    “单独,与朕?”萧濯环顾左右两位江家亲属,险些没能压下上扬的嘴角,心中烦闷一扫而空,尾巴简直想翘到天上去,“你有话想说,朕自然会听。”
    两人一路走到僻静处,萧濯直勾勾盯着走在他前方的背影,忍不住找话,“相府的景致,还是你院中的最好看。”
    江照雪淡声道:“重雪院常年有侍从清扫,每到秋冬,任何一片有颜色的落叶都会被清扫干净,陛下的眼光,臣不敢苟同。”
    萧濯:“……”
    沉默几息,许是江照雪的单独邀请给了他勇气,又忍不住道:“我看的不是落叶,是人。再说,我若眼光不好,又怎会一眼相中你?”
    江照雪面无表情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萧濯一眼,从怀里摸出那把金锁,递给他,“这样多余的事,陛下不必再藏着掖着做,凭白给刑部增添麻烦。”
    萧濯一愣,接过同心锁,待触及到背后那处被融化了的八字刻痕,喉间酸涩,“你唤我出来,只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