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雪注定要失望了。”他亦步亦趋,咽下苦涩,状若散漫,“满宫上下,天子眼中心中,都只有一人。”
    殿中,哭闹还在继续。
    却又在江照雪停在榻边时,止了声。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江照雪目光落在那张眼泪与鼻涕糊住的脸上,忍无可忍,拧眉扭过头。
    “带他下去洗干净。”萧濯察言观色,给了苟询一个眼神。
    人既然来了,他才不会让旁人打扰他与阿雪独处。
    “阿雪,正好快午膳了,不如……”
    江照雪打断他,“萧濯,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你想让我教他什么?教他如何唤你父皇么?”
    “我只是——”
    话未说完,再次被冷漠打断。
    “你只是想找个借口让我留在宫中。”江照雪微微仰头,朝他逼近,手轻飘飘搭在他肩头,浅红薄唇贴近他耳垂,唇角讥诮上挑,“好以此成全你心里龌龊的心思。”
    刻薄至极的话语,却在钻入萧濯耳中的瞬息,让他浑身颤栗起来。
    若即若离,似暧昧又冷漠,用来驯服一条狗,再容易不过。
    江照雪不恨他,却还愿意驯服他。
    第107章 卑微只能讨来怜悯,讨不来爱
    “那阿雪……愿意成全我一回么?”
    冷淡眼尾,浅红唇瓣,以及那截因搭在他肩头而从滑落袖口里露出来的纤细皓腕,都在疯狂勾起他骨子里低劣的野性。
    可眼前人如此脆弱,一撞便能散架,萧濯只能死死压住暗涌的渴求,藏起獠牙,故作乖觉。
    “我不想吃你做的。”江照雪放下手,指尖从他衣襟处滑落,若有若无蹭过腰际,眸光冷淡斜睨他一眼。
    骨子里泛起无法消解的痒,却寻不到究竟何处。
    “我这就让御膳房准备,以天子规格,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好么?”萧濯忙不迭道,目光紧紧跟随他。
    江照雪想起什么,似笑非笑,“臣可不敢用天子的仪制,若是明日又有人上奏弹劾,陛下又该如何?”
    萧濯:“……”
    萧濯瞬间想起当初自己说过的混账话,面色僵住,又心虚地挪开目光。
    “不会了。”
    江照雪站定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萧濯垂下眼睫,“做错过的事,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江照雪好似笑了一下,下一瞬又疏冷下来,“你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并未等太久,御膳房的宫人一个接着一个端着菜肴走进来。
    江照雪坐在御书房内殿的一侧窗户旁,抬眼便能看见殿后庭院被宫人精心打理的花草。
    只是那些花草,不知何时起,从鸢尾换成了白玉兰。
    眼眸再微微上抬,便能瞧见更远处的一处水榭亭台,前世,萧濯总嫌别的地方太远,不能在处理完政务后马上见到他,执意要将此处推平,成为巫山殿落座之处。
    分明那样近,但被禁足时,却觉得一场大雪就足以比千山万水还要难让他们见上一面。
    他曾无数次坐在窗前,什么也不做,就默默望着大雪堆积,然后兀自沉思——要不就算了吧?
    如果眼前人已面目全非,似乎已无爱的必要。
    他可以不顾一切爱一人,可再爱,他亦无法允许自己委曲求全。
    哪怕没有那场禁足,他本来也打算等雪停了就离开。
    “在想什么?”萧濯温热的胸膛贴上他削薄的脊背。
    见他不搭理,又只好添了一句,“阿雪,该用膳了。”
    帝王的午膳格外丰盛,江照雪落座后,随意扫了一眼,入眼皆是合他口味的清淡小菜。
    “阿雪,我们已许久不曾这样用膳了。”萧濯唇角勾着笑意,望向他时,深邃眸中缱绻爱意似要盈满眼眶。
    江照雪曾经最喜欢他这双眼睛,尤其在榻上失控之时,最深情。
    “半年前不是吃过一次么?”他淡淡道,执箸正欲夹菜,一块鱼肉已放进他碗中。
    他顿了顿,到底没像半年之前那般置之不理,咬了一小口咽下。
    入口即化,不愧是御膳房资历最深的厨子。
    “阿雪,半年已经很久了。”萧濯无奈苦笑,自己不曾动过碗里的饭,倒是一个劲给他夹菜。
    “多吃些,都是你喜欢的菜。”
    江照雪并不关心他饿不饿,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淡声开口:“北蛮王一旦入了诏狱,想要出来便再无可能,明日西北军回京,不会太太平。”
    一侧侍候的宫人连忙上前奉茶。
    江照雪接过,浅嘬一口,清苦自舌尖蔓延,不由眸光微顿。
    竟也是他一贯喝的绿茶,也是宫中连宫人都不屑喝的粗茶。
    以前萧濯为了昭示对他的恩宠,巫山殿中不论吃食还是旁的,都只管用最贵最稀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