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伯父与萧觉做的事,不该算在你的头上。”
    “好吧。”云有行笑了笑,静静凝视他低垂的眉目片刻,喉间有千言万语上涌,到了嘴边,又只剩下一句,“阿雪,下一次见面,我会亲手将北蛮的降书送到你面前。”
    江照雪缓缓勾唇,抬眸迎上他真挚的目光,“那我便拭目以待。”
    有他在,断不会少了西北军粮饷分毫。
    两人又说了些少时往事,从白日到深夜。
    无常不知从哪冒出来煞风景,语气尤为不善,“云将军,宫门即将上钥,您该出宫了。”
    聊完正事还要聊儿时趣事,下一步还想聊什么,聊风花雪月不成?
    无常心中冷笑,就算他们陛下现在半死不活的,人还没入土呢!
    “嗯,是有些晚了。”云有行叹气,“阿雪,我先走了,你一人在宫中,万事小心。”
    “这就不劳烦云将军操心了,禁卫军和骁翎卫谨记陛下叮嘱,定不会让江大人损伤分毫。”无常双手抱在胸前,冷声道。
    云有行不置可否,没再打搅江照雪批阅那堆堆积十日之久的奏折,走路带风似的,转身出了御书房。
    无常合上殿门,转头看向江照雪,低声劝道:“大人,您身子虚弱,夜已深,不宜劳累。”
    “你是在替萧濯看住我么?”江照雪淡淡道。
    “属下不敢。”无常头更低了些,“陛下在昏迷之前,只勒令我等务必护大人无忧,除此之外,属下等唯大人是从。”
    “你出去吧。”江照雪搁下御笔,抬眼淡声道,“我即刻就寝。”
    “是。”无常不敢忤逆他,虽然心中想要他去看看陛下,却也不会说出来。
    殿门再次合上,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他一人。
    江照雪端起桌案上的烛火,不紧不慢往内殿走去。
    “阿雪……”沙哑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他脚步霎时顿住,转过头望去。
    却是空空如也。
    江照雪抬手掐了掐山根。
    于是今日太过疲累,竟出现了幻觉。
    熄灯上榻,他躺了许久,眼睛始终未曾闭合。
    人一旦闲下来,便容易想太多。
    江照雪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点亮烛火,往密道走去。
    偏殿仍旧是昨日模样,就连桌上那枚盖着的铜镜,都无人去动。
    他将烛台放在紫檀木矮桌上,掀起衣摆在窗边坐下。
    稍稍侧目,便能看见榻上沉睡的男人。
    两天两夜,依旧如睡着一般,身体不曾有半点变化。
    的确是半死不活,也不知道那位谢道长使了什么道法。
    江照雪不得不承认,比起一个活着的,狼子野心的萧濯,如今只能躺在榻上任由他摆布的男人更让他安心。
    他也能如曾经对萧濯说的那般履行承诺,在萧濯死后,让对方获得他的爱。
    他会带着刻入骨髓的缅怀,一边爱这个死去的男人,一边替这个男人,打理好万里河山。
    不要怪他狠心。
    纵使恨意不再,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亦是俗人,如何免俗?
    “萧濯,比起再赌一次你的真心。”江照雪闭了闭眼,眼睫微颤,呢喃道,“如今这般可安心如你前世爱我那般继续爱你,何尝不是两全?
    第118章 我愿意
    “笃笃笃——”
    身侧的窗户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江照雪猛然回过神,转头,打开半扇窗,与窗外的谢红面面相觑。
    “江大人,晚上好。”谢红招了招手,并不意外他为何会在偏殿。
    “找我有事?”江照雪淡声问。
    谢红摇了摇头,指了指殿内,“我的镜子,应是落在里面了。”
    “稍待。”江照雪起身,拿过镜子,转过身递给他,“你的镜子,不太安分,歪门邪道,不像是道家的法器。”
    谢红接过,闻言愣了。
    江照雪便将昨日在偏殿发生之事悉数阐述一遍,连半个字都没怎么漏下。
    “你别相信它的话!”谢红皱起眉头,急切问他,“你没和它做交易吧?”
    江照雪缓缓摇头,“我又不是萧濯,连镜子的鬼话都信。”
    “那就好。”谢红屈起指节,没好气地敲了敲铜镜,“这铜镜被邪念污染已久,如今还没净化,总是不太听话。”
    “但我想知道,你口中的傀儡,与铜镜的傀儡,有何不同?”江照雪垂下眼,还是问出了口。
    “那不同大了去了。”谢红道,“铜镜天性爱模仿人,照到谁就能模仿出谁的影子,你若是信了他的话,用你的命格去换,那最终得到的,也只是萧濯灵魂的倒影。”
    “你若愿意将人交给我的朋友,她虽然没有十分把握能让萧濯恢复生前的意识,倘若觉醒失败,灵魂禁锢在傀儡丝线中,可至少你能感觉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