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雪睁开眼,神色仍旧恍惚。
    “大人,如今朝中还得靠您稳住,您若是不爱惜身子,日后该如何摄政?”李太医苦口婆心地劝,可榻上的人自醒来后,就兀自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显然半个字都未曾听进去。
    李太医叹了口气,转头嘱咐无杳,“好在昨夜风轻,只是着凉,否则着了风寒,明日定是不能上朝了。”
    “下次莫让他一个人待着,你不是他的书童么?时时刻刻盯着他,哎哟,身子这么弱还不听太医叮嘱,他不生病谁生病?你们作为身边人,多费点心……”
    “嗯嗯,我都记下了。”无杳认真点头,随即又有些担忧,“但是大人昨夜就这样睡着了,真的只是着凉而已么?”
    “老夫的医术,那可是先帝亲口称赞过的!还能有假?”李太医吹胡子瞪眼,“你若信不过,下次莫再把老夫扯过来,这副老骨头扯坏了算谁的?”
    无杳面色微窘,“我还不是担心大人么。”
    “不过说来也奇怪,如今还未入夏呢,夜里寒气江大人定是不能受的。”李太医摸了摸胡子,“看来人还得运气好。”
    “大人若是运气好,就不会被关在地宫那么久了。”一侧沉默伫立的十七忍不住开口。
    “关了那么久,不也平安出来了么?”李太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提着药箱转身离开。
    “好像也是。”无杳点点头,上前查探江照雪的脸色,“大人,您可还有哪里不适?”
    “……我无事。”江照雪转头看向十七,“十七。”
    “嗯!”十七眸光亮起,迅速挤开无杳走上前,“公子我在的。”
    “你去找黑白,替我传一句话。”江照雪想起谢道长口中所谓的紫微星命格,嘲弄一笑,“就说,今日是吉日。”
    “我这就去。”十七虽不明白此话何意,但是江照雪吩咐的事,他都会做到最好。
    刚说完,就大步跑出去寻人。
    午后,谢红果然进了宫。
    偏殿内。
    “唉,我说江大人,你要不要在考虑考虑?”谢红扶额叹气,一手撑在桌案上,“我昨日刚下的赌,今日便要输了。”
    “那今日不是,何时才是?”江照雪问。
    “反正……紫微星说什么时候是,就什么时候是咯。”谢红轻笑,“江大人,其实当年你不论扶持谁坐上这把位子,谁就能坐稳这把位子。”
    江照雪淡淡看他一眼,“事在人为,而不是靠什么紫微星。”
    若他真是什么紫微星,前世又如何会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
    “既然今日是吉日,那么便得在今日做完该做的事。”谢红正色道,“陛下的身体必须在今日送出皇宫。”
    “逆天而行的事,得去不起眼的地方做,紫微星身边可不太行。”
    沉默片刻,江照雪点头,“我会让无常与黑白与你一起护送。”
    “看不出来,你还是有些关心这位陛下的嘛。”谢红揶揄地眨眨眼。
    江照雪淡淡道:“我还有问题。”
    谢红:“你说。”
    “为何谢道长一直认为,我便是紫微星?”
    “这个嘛……”谢红挑眉,嗓音清朗含笑,带有少年人独有的明媚,“那自然是,天机不可泄露咯。”
    江照雪沉思片刻,道:“复活他,需要多久?”
    “那就得看他的魂魄强弱了。”谢红托腮道,“若是强呢,十天半个月也就成了,若是太弱……”
    太弱如何?尽在不言中。
    离开前,谢红特意取了他一滴指尖血,用瓷瓶收好。
    “十指连心,有了你的指尖血,那位陛下或许会听话一些。”
    谢红将瓷瓶揣回袖中,见他又低头开始翻阅奏折,忍不住问,“你要不要……再去看看他?如今你身份不比从前,又要教导太子又要摄政,想要出宫不容易,下次可不知道何时能见了。”
    “没有这个必要。”江照雪抬头,眸光冷淡。
    “啧,你这性子……”谢红转了转眼珠,“若是随我去修道,定能当个无情道魁首。”
    江照雪淡淡道:“无趣。”
    他从来不是什么可以舍弃七情六欲之人,否则又如何会有前世今生诸多痛苦?
    连自己都渡不了,更遑论做道士去渡人间疾苦呢?
    “那我走了。”谢红道,“若有事,我会让黑白传信给你。”
    ……
    养心殿愈发空了。
    江照雪坐在书桌旁,望着面前一边抽噎一边颤颤巍巍握着笔的稚童,淡淡道:“方才教过你的字,念什么?”
    萧荣支支吾吾半天,在他冰冷极具压迫的视线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我不要认字……我要阿娘……”
    “江大人,太子殿下还小……”苟询一边哄人,一边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