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是否真是的渐晚舟所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宫中人人都知道冀王要在三日后准备荣登大宝。为此宫中上下忙碌异常,司礼处的人更是来将长秋殿的宫人借走大半。
    枢日处理完宫人的事,推开殿门时却敏锐发现不对劲。
    他左右扫视一眼,反手关上殿门。
    白日的阳光只能透过素白的窗纱照进来,晕开淡淡朦胧的光影。
    殿内响起一阵异响。
    “咚,咚咚,咚咚咚…”那是什么东西被摇响的声音。
    枢日感到一阵悚然。
    他循声走进内殿,视线先是看向床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咚,”一声响动,殿内陷入一阵死寂。
    枢日走到贵妃榻前,他跪下身来, “臣下的失职。”
    他分明已经将这东西藏进了私库,又命人锁起来严加看守。谁知道渐眠这样神通广大,也能翻出来。想必他已经知道了小福子的事。
    不过也对,这样的事传出来就是满宫沸沸扬扬的,他早晚都会知道。
    渐眠懒洋洋倚在贵妃榻上,虚虚的阳光吻在他脸上,几忽透明的皮肤好像能够清晰看见埋藏在内的细小血管。他少穿着一身白衣,雪浪翻飞的袍角裸出未穿鞋袜的一双足。
    那是小福子还在时最常干的活。
    渐眠的贴身侍奉都是由他来的。纵然已经年过半百,稍稍有些力不从心,他也不愿意假手于人。
    渐眠的脸蛋贴在鼓面上。
    死物又有什么温度。渐眠没叫他起,枢日就一直保持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姿势。
    他其实对于小福子并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
    他好像永远是一副弓着腰的样子,看不清脸,只知道是白窝瓜一样胖胖的,跟别人永远是一副疾言厉色的阉人做派,但是面对渐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欣喜和蔼的。
    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或许他也是头一个认出渐眠身份的人,在渐眠熟睡的时候,也曾为他的性格大变而感到诧异,但是在他身上看到原太子所有的特殊印记时又放下心来,只觉得这孩子可能真的是变了。
    他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穿书这种事,更不知道那时候渐眠已经发现了他的怀疑。
    久而久之,
    渐眠好像也受了原身的影响,对这个一直贴身伺候的太监放下戒心。
    他们都说,小福子是违反宫规才惨死冀王手中的,但长秋殿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是殉主而死。再再忠心不过的。
    枢日起先得了渐眠的令,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谁也不知渐眠的伤是自己所刺,小福子信以为真,第一个比谁都着急。
    据说他死的时候,衣裳里还揣着给渐眠买的伤药。
    “你是故意的。”渐眠平铺直述。
    枢日涩声:“长秋殿请不来大夫,若真的没有任何行动,不免叫冀王生疑,打草惊蛇。”
    “啪”的一声。凌厉掌风扫在了枢日脸上。
    他被扇的偏过头去,没有动作。
    渐眠尖尖的指甲好像要戳到他的肉里去,他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冀王来过了。”
    枢日点头。
    渐眠扯了扯唇角,轻轻一笑:“那么宫外那个,也来过了。”
    枢日说是。
    或许薄奚从未相信渐眠是真的被刺伤,或者换句话说,这样的小把戏在薄奚看来其实再拙劣不过,骗得过别人骗不过他。他之所以来给渐眠喂药,不过是怕他伤重的厉害,真的会多受些罪。
    他们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已在薄奚遍布禁庭的监视之下。
    但渐眠不是小说男主,更没有天道大开的金手指。他只是一个在知道些剧情下从另一个世界穿书来的普通人。他自私多疑,对傅疏的好也不过是怕他死了影响自己,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趋于“保命”的前提。
    更何况现在有这么多人肯为他豁出命去当活靶子,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感到庆幸。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心脏会痛的好像要死掉。
    透明的水迹滴到枢日脸上,又顺着轮廓滑落,只留下干干的泪痕。
    枢日抬眼看着他,看着这个金尊玉贵的小殿下,他张了张嘴,看见他眼里的痛楚和脆弱,觉得他真的再碰一碰就要碎掉了。
    他开始后悔。
    原来他低估了身边人对渐眠的重要性。
    但是很快,那缕闪瞬即逝脆弱情绪被他很好地藏了起来。
    他重新倚回榻上,将那个拨浪鼓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面上重新变得冷静:“说说吧,现在宫里如何。”
    按照他原先的计划,太子渐眠应该伤重半月昏迷不醒,然而薄奚送来的药叫他醒来的时机提前,现在事情进展到了哪一步,他也估量不准。
    枢日详细跟他说完,渐眠点点头,又问他:“冀王现下兵力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