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应声过来。
    那人几乎一见到渐眠视线就焦灼在他身上,殷殷切切,令人十分不适。
    宫中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冀王身边常用的狗腿子,向来是唯他是命的。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他要拔除任何可能威胁到他性命的存在。
    姜还是老的辣。尽管渐眠投诚的态度如此明显,但冀王还是对他心存防备。唯有拔除他身边一切可用之力,他才能够安心留他在身边。
    他看向渐眠,企图从他脸上找出些不自然的神态。
    但是很遗憾。
    渐眠只是温和应道:“陛下说的是。”
    晚间宫中设宴款待群臣。渐眠也被留了下来。
    酒过三巡,大家原本紧绷的神色也都稍稍松懈,渐如意喝的最多。
    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渐如意根本没有想过王位能够来的如此轻松。若早知道傅疏这么轻易就会送命,他也不必在封地蛰伏这么长时间。
    他将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的英明神武。
    “来!喝——!”他举起酒樽,站在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渐眠也被他拽起。斗大的酒樽被塞到渐眠手里,摇摇晃晃,他伤病刚能下床,就被硬塞着灌进去这么大一杯酒,喝完时甚至站都站不稳。
    众人看在眼里。
    他将将要跌到地上,冀王将他扶起,顺势将渐眠的大半重量都倚靠在自己身上。
    美人微醺,眉头轻蹙,这样的情态当真是人间难见。
    冀王心猿意马。
    混杂着酒臭味的吐息传到渐眠耳边, “小明月真是生的越发娇嫩了。”他鼾态稍露,讲话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小明月可知道,那军营里最好的妓子才能有这样纤细的腰,这样软和的身段。”
    他开始说胡话了。
    各种不堪入耳的话传入渐眠耳朵里。他静静听着,半点反抗都没有。
    他来了兴致,叫自己的亲随驱赶众臣。
    满殿臣子都看在眼里,此刻竟无一人敢站出来为渐眠说话。
    又一想,敢站出来说话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哗啦”一声,桌上的碗碟都被拨拉到地上。群臣都未曾走散,渐如意就已经按耐不住。
    他说:“那日花神游街,朕就在酒楼里看着你。”
    他说:“这样的一张脸,生来做王储干什么呢,劳心劳神,朕当时就在想,朕要铸一个金屋子,将你藏起来。日日独享。”
    他丝毫不顾人伦道德,好像现在压在身下正诉着眷眷小话的不是自己的亲侄子一样。
    渐眠薄薄的眼皮颤了颤,好像害怕极了。
    属于男人的气息喷洒在渐眠脸上,他的眼皮晕了粉,像白瓷着彩,烧出世间难有的釉色。
    这样一个伶仃娉婷的孩子,谁也不会疑心他有能够抗衡冀王的能力。
    “朕久不在京时,听闻你跋扈嚣张,如今看来——”他轻轻一笑,那句好像个闺阁女孩儿的话还没说出口。
    “噗呲——”难以言喻的痛楚叫冀王一时间反应不及,他震惊地看向身下的渐眠。那个被他以为毫无杀伤力的孩子正持着一把匕首,尖端正对着自己,已经入肉。
    到底在沙场摸爬滚打过,短暂的惊骇过后冀王迅速反应过来。
    渐眠于刺杀方面到底生手,一击未曾毙命,于是给了冀王反应的时间。他迅速擒住渐眠双手,将他“砰”一声摁倒在地。
    大家面面相觑。
    随后才有人反应过来:“来人啊!有人刺杀皇上!快来人啊!”
    若此刻行刺渐如意的是枢日,那么还有取胜的可能,但偏偏是渐眠。他给自己来的那一刀的确不至于危及性命,但也伤筋动骨,更何况是对上体力悬殊的渐如意。
    男人气急败坏。忍痛拔掉腹部的匕首,又呵止想要擒拿此刻的亲卫。
    他唇角染血,仿若魔鬼:“朕原本以为你能识趣些。”
    渐眠原想要起来,却被他一脚压住脸颊。
    牙齿因剧痛而颤动地咯吱作响,渐如意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一脚一脚,踹中渐眠的力道都是往死里去的。
    地上晕开一朵朵血花,有渐如意的,但更多却是渐眠的。
    渐眠用手臂死死护住头颅。双唇颤动,但渐如意并不能听见他说的什么。
    他气急败坏,此刻将渐眠千刀万剐的心都有。
    渐眠在自己那个世界是被粉丝千娇万宠的知名画家,一朝穿书到“登极”世界,又成了王权之下的独苗苗太子,未曾吃过什么苦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压在脚下如此羞辱。
    人挨打后最本能的反应就是护住头颅,苦声求饶。
    但是渐眠没有。一脚又一脚落在他的身上,渐眠甚至都能感觉到内脏翻涌的血气和碎肉都要从喉管翻涌而出,他死死咬住唇角,一声也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