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王的尸首还未凉透。
    下面的人就看着那个分明已经再也坚持不下去的小太子,手起刀落间,划开了冀王的皮肉。
    他拿画笔的时候,被人推崇为神明降落人间的艺术品。阳光沐浴在他身上,那真是一副此生难见的美景。
    手持匕首做杀人虐尸这件事的时候,虽然残忍暴戾,但因着那张脸,竟是惊心动魄的美感,那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绝不应该存于人间的绝色。
    小福子如果此时在这儿,第一个关心的应该是渐眠的手有没有剥的累。
    他话说的轻松又平常, “皮就拿去缝宫门外的登闻鼓。肉嘛……”
    他柔柔一笑,看向枢日, “给孤煮了。”
    他一步一步走下来,看向这些大臣和叛军,春风和煦到好像无事发生:“今日宴席我看大家也都没吃饱,稍安勿躁,御膳房的人会添道菜送来。”
    大家颤颤巍巍,却半点不敢不从。
    那象征着王权威信的国玺就被他松松握在手里,一抛一抛,叫人担心下一刻就被他摔碎了。
    枢日跟在他身后出了殿门。
    他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沿着深深,深深的宫道,他才问出口:“殿下,”
    只是起了个头,渐眠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渐眠说:“国玺是静妃藏起来的。”
    枢日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静妃为什么敢私藏这样的东西,又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间段自戕而死。
    不,或者说。
    是谁将她灭口。
    渐眠抬眼。今日的月亮格外圆,照的宫里亮堂堂的,好像所有的阴私腌臜都被洗刷干净。
    他轻声低语了一句什么,枢日没有听清。
    他走近,还没等听见见面在说什么,怀里就被砸进来一个冰凉的身体。
    “殿下,殿下!”
    他听不见了。他实在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宫外。
    密林穿梭。
    这是离京都最近的一条小路。但纵使最快的骏马也需要半个时辰才能速达。
    更遑论
    现在有人阻碍了薄奚的步伐。
    “呦呵!郎君去哪儿?!”出声的是个身长七尺的彪形大汉。他背上背着一柄巨斧,劫在薄奚跟前,看上去应当是山匪一类。
    薄奚没有打算跟他废话。
    手中长剑速出,直指那大汉心脉。
    他的武功不说世间翘楚,却也远超寻常武者,对付这么一个山匪,应当是绰绰有余。
    但未曾想到。那山匪也迅速祭出巨斧,一边挥斧抵挡,一边还尚有闲心问他:“郎君莫要心急,怎么半句话不说就要拿老汉儿开刀呢?”
    薄奚冷漠不语。一剑一剑都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
    他无心与任何人解释。此刻只想快点斩除路障。
    宫中有密探,飞鸽传书。
    一句“恐有危余”便将薄奚身在曹营的心迅速拉了回来。
    按他的安排,只要渐眠不出长秋殿,那么便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危及他的性命。
    他并不在乎现在雪封的君主到底是谁。这个偌大王国岌岌可危,到底会被川齐卷土重来的铁骑踏平。
    他所要的,只是宫里那人的平安。
    他只要他平安。
    一招招交锋间,薄奚速度越来越快, “让开!”
    那大汉还是笑:“郎君如此着急,是赶着幽会心上人吗?”
    那寒潭一双的眼睛里淬了冰。薄奚的优势在于速度与身法,但对上这么一个皮糙肉厚的大汉竟然一时间也觉得难缠。
    他说:“俺老汉不是奔着要你的命去的,郎君又何必如此心狠手辣?”
    那剑身的鲜血汇聚到尖端,滴答落在草地上。
    薄奚盯着那大汉,一字一句, “让开。”
    那大汉忽然开口,说的云里雾里,到底是没见阳光的事,薄奚却听得懂。
    “常言道人生小满胜完全。郎君命格贵极,拥有的已然登峰造极,又何苦再去寻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薄奚扯了扯唇角,没有应他的话。
    很小的时候,他曾亲眼目睹国破家亡。母后抱着他,浑身的鲜血要将他泡透,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事情。
    那时候他救不了所有人,甚至于自身都泥菩萨过河。
    自那之后,薄奚就坚信,只要自己足够强大,那么所有的东西于他而言都是掌中之物。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的,和他不想要的,绝没有放弃这样的选项。
    哪怕薄奚还有一时可活,他也一定要拖着渐眠一起跟他下地狱。
    这大汉不会懂,或许他已经看出薄奚偏执不已的想法。在对上薄奚时,他招招除了防守再无其他,他并无心要薄奚的命。
    那大汉叹了口气,干脆将手中的斧子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