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
    渐眠自己都觉得可笑。
    这时候,有个面生的小丫头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她看上去实在很小,这样估摸也就十一二岁。
    她怯怯叫他:“娘娘,该用膳了。”
    “砰——”
    什么东西被摔到马车一脚。
    小丫头肩膀一抖,还不忘记将饭菜好好放到小几上,才跪好:“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渐眠气急败坏:“不要叫我娘娘!”
    小丫头:“是,娘娘!哦不,奴婢知道了,奴婢不会再叫您娘娘了。”小丫头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最后细若蚊喃,像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他的眉头皱的很紧,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蛋恶狠狠盯着小丫头,这样一看,倒真有几分恶毒妖妃的模样了。
    这另一件叫渐眠气急败坏的事,就是薄奚竟然想将他封做川齐王妃。
    笑话。
    简直是笑话。
    渐眠一开始以为薄奚的脑袋疯癫了,从他说过“他会叫渐眠嫁给他”这样的话之后,这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开始自发称他为“娘娘”。
    一问起来,就是一脸惶惶然地说这都是王君吩咐,他们不敢违逆。
    渐眠一只眼觑着下面的小丫头,嘴巴高的能挂油壶:“愣着干什么。”
    渐眠指着桌子上的油糕饼:“孤不喜欢吃这个。”
    小丫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渐眠从身后暗格中摸了摸,摸出来个空袋子扔给她:“装起来扔了,孤说孤讨厌这个!”
    小丫头看着小几上的那叠油糕,舔了舔唇角,央求询问他:“娘,哦不,”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奴婢能将这些糕点装走自己吃吗,这么好的东西,丢了太浪费了。”
    这个时间她再回住处,饭菜都早已被抢光了。渐眠若能施舍给她,那她今天就能吃上顿饱饭了。
    渐眠耸耸肩,说随你。
    那小丫头迅速拾起袋子来装好,一脸感天谢地的样子。
    随行路上的姊姊们都说娘娘是妖妃,脾气也不好,还因为他杖杀了好几个伺候的宫人,来这儿之前小丫头还以为他是什么豺狼虎豹,只是这样一看,她竟然觉得他像仙女一样人美心善。
    小丫头在心里补充,长得也像仙女。
    等她揣着油糕回住处时,与她相好的姊姊说:“娘娘也没那么可怕。”
    姊姊觑她一眼,左右四顾,才将她拉到了没人的地方:“你可曾听过那些传闻?”
    小丫头睁着大眼睛不知所以。
    姊姊告诉她:“之前的侍女意图放跑他,与他相好一处,被王君发现了,杖杀的尸首至今还不叫人收敛,你不知道么?”
    小丫头被吓着了。
    姊姊面上不无嘲讽:“就你个笨丫头,什么事都做不好,若不是你年龄小,还没有生了情爱之欲,能叫你去伺候贵人么?”
    小丫头绞着手不知所措,她怀里的油糕烫烫的。直烫的她的心也突突跳。
    姊姊跟她讲:“不要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会蛊惑人心的。”
    *
    薄奚这段时间好像格外忙,早出晚归,通常在有星星亮起来的夜晚才会摸醒渐眠。
    他身上带着厚重的霜露凉气,接触到渐眠的皮肤时,冻得他一个激灵。
    清醒了。
    那张冷酷薄情的面庞难得看见点儿笑意,眼睛下又有青灰的阴影,看上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渐眠在他身上闻得到很淡的血腥味。
    那是杀了太多人,刻意洗也洗不去的味道。深入到皮肤的每一寸。
    渐眠被关的这些时日,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也不清楚现在外面是怎样的新天地了。
    薄奚什么都不告诉他,每日里回来只是深深,深深地将他拥入怀里,好像这样才能获得一点渐眠在他身边的实质安全感。
    心事是隐藏在黑夜里的阴影,虽然看不见,但总归想起来就要蚕食心脏,掀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痛。
    渐眠有时候还是会想起来傅疏,那个生来干净去也干净的丞相。虽然在《登极》中他只是一个几笔落下便绘出轮廓的纸片人,可是渐眠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傅疏吾夫】
    渐眠在很小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个意外死亡的亲戚葬礼。当时人乱糟糟的,渐眠被挤过来挤过去,到处都是铺天抢地的哭声,渐眠松开大人的手,那时的他尚且不知道死亡的概念是什么,无知地掀开了灵床一边,却看到了女人长长的头发。
    表个捂着他的嘴从后面将他抱走。
    渐眠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问哥哥:“那里躺的不应该是个男人么?”
    他知道,短头发是的男人,长头发是的女人。
    表哥先是笑话他也不知道怕的,接着又说:“那是他的家人给死去的人配的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