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一道极为迅疾的灵压袭来,空气中的浮尘猛然一坠,树叶也哗哗作响。熟睡的小鸟妖惊醒,妖族本能的预判让她警惕地看向四方。在屋中一夜未眠的云城主,也缓缓踱步走出。
    果然,不过几息之间,一笔黑色的锋利身影如刀刃般,划开虚空,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身着玄衣,头戴黑羽冠,耳上别着一枚银色的坠子。凤眸带着上位者的睥睨之态,精巧高挺的鼻梁给这张脸更添几分冷厉,一张脸的轮廓有棱有角,怎么看都是个冷情冷语之人。
    真不知道那个吴小姐是怎么看出青沅有温柔这个属性的......
    阙沉水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掌心,乔晚色立刻回神。鼻尖细细一嗅,居然有几缕微不可闻的血腥气。再看去,青沅的那身玄衣后还有几道凌乱的刮痕。
    看来她的猜想没有错,青沅昨日应是去望天海了。
    “呵。”
    静得骇人的氛围下终于有了第一道声音。
    乔晚色向云城主望去,他从昨夜就如死灰般的脸上,在此刻崩裂开极致的情绪波动,如同龟裂的土地,渗出可怖的裂痕。
    青沅眉头拧得极深。
    他从十里外就感受到城主府一股冲天的血气,心口恍惚间就开始惴惴不安。而踏入这儿后,迎面而来的不是往日言笑晏晏的云想,而是一堆陌生的妖和人,与之而来的还有城主的恨。
    他艰难地开口,“云...云想她?”
    忽然间,他好似明白了这血味来自哪儿。
    “青沅,我的女儿被你害死了!”云城主用劲了力气喊出来,残忍地告知了真相。
    “怎么会!”
    说罢,青沅便想冲入屋中。但云城主竟拦下了他。
    “你走吧,青沅。这是最后一次。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一晚上,他已经想好了,他不愿再让青沅见他女儿。他害死了云想,他不配。
    云城主目不斜视地看向院西侧的楼阁,最顶上一层有一顶红灯笼,还是云想七岁的时候和他一起做的。
    想着想着,他突然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整个人晃动了两下。
    青沅一时无法接受云想死亡,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显出一副滑稽的不可置信。不知是制阵之人的失误或是私心,魔主只是淡淡地点头,并没有追着多问,显然,制阵之人并不想这位魔主在此逗留。
    “那位是生灵岛的神君,你若是想知道真相便可找她,请回吧。”
    云城主背过手不再多说,好似昨夜那失了礼数的撕心裂肺都不值一提了般,他那双眼无意中流露出了疲惫和...期待?
    话说完,云城主冷淡地向乔晚色三人颔首,像是完成一个循规蹈矩的任务,转身便又回了屋。
    青沅夸张似的捂起脸,骤然失力地蹲在地上,呜呜哽咽着。
    这也太奇怪了吧。
    乔晚色与阙沉水对视了一眼。
    一道心声传进她的脑海。
    乔晚色瞬间明悟。看看还在掩面哭泣的魔主,又看看明显呆愣的箬羽。
    “你在这儿呆着。”
    “...好。”
    乔晚色一脸满意地笑笑,独自一人进了云想的房屋。
    时间像是凝滞了一样,连风也开始变得缓慢。阙沉水歪在柱子上,那小鸟妖还在重复着低头又抬头的动作。
    显然,制阵之人已经苏醒。
    风雪幻雾之所以是幻阵中最高级的阵法,就是因为在这幻境中,所有的人事物都是以最真实的设定而自由发展的。每一次的幻境,都会出现与先前不相同的对话,但结局依旧是无法更改的。
    所以在她想透云城主就是制阵之人后,她还是无法理解,云城主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幻阵中。直到刚才,她才终于想明白,云城主的目的不是为了找到云想之死的凶手,而是为了在幻境中,不断地轮回这个场景,他只是为了再见到云想。
    所以在云想死后,他便会恢复记忆。而幻境中,若是制阵之人主动解开阵眼,那这里面所有人的行为都会变得机械又模糊,可为什么,既然云城主解开了阵眼,他们还是会在阵中。
    经过一个晚上,乔晚色又踏入了云想的屋中,但与昨晚的血腥不同,屋子里的陈设已然焕然一新,本该成了血人的云想,竟完好地坐在床沿边,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般,乖乖地呆着,而一旁的屏风上竟挂着一副水墨人像图,下半张脸和云想十分相似,应该是云想的母亲,但不知为何,乔晚色总觉得十分眼熟。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惊动了闭目打坐的男人。
    云城主一改昨日的恭敬,撑开眼皮静静看着她,半晌,他开口道:“你又是哪个无意踏入幻阵的小儿?”
    啧,一眼被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