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已然让人悲痛欲绝,若再让她得知还有个孩子离自己而去,两重伤痛打击之下,贾敏可不一定受得住。
    文安侯夫人原还沉浸在媳妇小产的伤痛中,闻言惊醒:“是了,我竟险些忘了此事!”
    说罢便挣扎着要起身。
    韩夫人将人摁回床上:“且不着急,我已经敲打过海哥儿媳妇身边丫鬟仆人,又将身边大丫鬟留在她床前守着,必会在第一时间拦住她跟前儿伺候的人通禀消息。担心贾家误会,也早早派人去荣国府说明了情况,海哥儿也有淮哥儿从旁劝导,必误不了事,你且安心养病。”
    文安侯夫人眼眶泛红,死死抓着她的手:“多亏了你们,若不然我家这乱糟糟的情况,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乱子。”
    她那儿子是什么情况,自己最清楚不过。
    因祖上爵位在他们这代便已经到头儿了,故而她与侯爷便只让他从小苦读,并不让其沾染琐事半分,只希望儿子能在他们去世前科举出仕,封妻荫子。
    自然,这样长大的林海在庶务方面就有些拿不出手。
    若文安侯府只有他一人管事儿,只怕……
    韩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如今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可千万不要多想。”
    文安侯夫人点点头,放心后很快便睡了过去。
    韩夫人这才起身去了贾敏院子。
    刚进屋,尚未见到人,便见自己大丫鬟急匆匆迎了上来:“太太,奴婢有事禀报。”
    韩夫人环视一周,见屋内除几个小丫头外,竟不见贾敏奶嬷嬷与陪嫁丫鬟等心腹的身影,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果然,两人走到角落后,丫鬟开口说的第一句便是:“方才海大奶奶醒了一次,奴婢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见海大奶奶身边嬷嬷一脸悲切地上前,似乎想将大奶奶小产之事告知于她。奴婢思及太太嘱咐,赶紧打断,并叫人进来将海大奶奶身边的心腹全捆了送去柴房。”
    韩夫人皱眉:“是从贾家带来的那些人?”
    丫鬟点头。
    韩夫人略有些无语,她不是早就耳提面命多次,让人不可将小产之事告知贾敏?他们是贾敏心腹,与其荣辱与共,贾敏若悲伤过度无法将养身体损坏了底子,以后怀孕艰难,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但思及宁荣两府的规矩,她只得摇摇头:“无事,我找海哥儿说清楚缘由,让他自己决定如何处理这些人。你且继续守着,千万堵死了院内伺候下人的口。”
    丫鬟松了口气,点头退到一边。
    贾敏身边这些个丫鬟婆子的做派就已经让韩夫人眉头紧蹙了,荣国府那边上下乱成一团的样子,则更让人心底忍不住嘀咕。
    季世文的马车在门口停了许久,愣是没人上前接待。
    等了半天,他终是忍不住,自己下了马车。
    然后,季世文便看见一群身着仆役衣服的下人正如无头苍蝇般,正在宁荣街上忙忙碌碌,但因为没个总揽大局的人,这些仆役忙碌半天,愣是没什么效率。
    季世文在原地站定约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有人上前迎接。
    他看了眼眼神悲切、满头大汗的仆役一眼,又扫了眼宁荣街上的乱糟糟的景象,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
    到底是京城赫赫扬扬几十年的勋贵之家,怎么这府中下人这般没有条理?
    等他进门后才发现,宁荣街上的乱象已属不错,这府中更是乱得没有半点儿章法,不少先进门的客人不论亲疏远近、身份高低,竟全都被安置在了一起。
    不少人深觉受到冷待,面上已显出了几分怒容。
    这都办的什么事儿?
    好歹与贾代善同僚一场,又勉强算得上是亲家,季世文深吸一口气后,赶紧站出来帮忙招待客人。
    费了好一阵功夫,才终于将男宾这边安抚下来。
    季世文这才腾出空抓住一个管家模样的下人:“这府中怎是这般光景?荣国老夫人和荣国夫人呢?府上的其他太太奶奶呢?怎么没一个操持的?”
    那管家揉了揉眼睛:“回侯爷,国公去后,老夫人受不住打击当场撅了过去,大夫抢救不及,已然仙去了。太太正晕着。赦大奶奶肚子都七八个月快临盆了,听闻此等噩耗紧跟着便早产了,如今正在产房。如今府上是政二奶奶理事。”
    政二奶奶便是贾政的妻子,后来的王夫人。
    王夫人在家中虽学了管家理事的本事,但嫁的只是荣国公的嫡次子,府上根本轮不到她管家。
    这么多年没个实战的机会,贸然上手便是这等紧要的大事,自然忙中出乱,完全没了章法。
    “怎么只听你提及府中的太太奶奶,贾赦贾政呢?”
    “两位爷……”那管家快哭了,“国公爷临终一道折子递进了宫里,给政二爷讨了个官儿,二爷接到圣旨后便与国公爷大吵了一架,之后便独自一人跑去了京郊的庄子,府上派去传信的人至今还未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