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经过兄长对贴身伺候母亲的那些人的审问,黛玉才终于知道,原来母亲来到维扬后明明身体有所好转,却仍在没多久后再次生病,竟是因为弟弟的生母。
    因为姨娘经历丧子之痛后陷入了绝望之中,她觉得是自己照顾不周害了弟弟,于是多次自寻短见,然后被身边人救下,为了劝她便在她耳边嚼舌根,说是弟弟被母亲害了。
    加上当时所有人都这样说,姨娘便转移仇恨,恨上了母亲。
    她三五不时地找到母亲,也不知说了什么,母亲便渐渐生了病,还一直好不起来。
    得知内情,黛玉气得想杀人。
    兄长却说:“母亲不会这么蠢。”
    到底害没害人,母亲自己难道不知道?岂会因为流言、因为姨娘几句闲话就生了病?
    说这话时,兄长表情冷漠到了极点,“母亲可是外祖母按照宗妇标准亲手教养出来的。”
    黛玉敏感地察觉到了,兄长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外祖母的不喜。
    毕竟,兄长不曾与母亲相处过。
    但这与母亲说的不一样。
    母亲口中的外祖母似乎是个完美的人,不但对族人宽容大方,还对每一个孩子都极好。
    若外祖母真是这样的人,兄长会讨厌吗?
    但此时情况紧急,黛玉没有心思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与母亲病情相关的事情上。
    随着兄长去见过姨娘后,她又得知了另一件事。
    “夫人一向贤良大度,待我们这些妾室极好,又不曾将我的孩子从身边抢走,还一应待遇比照大姑娘,我就是再丧良心,也不至于因旁人几句挑拨之语便记恨上了夫人。”
    “我会恨上夫人,是因为我儿的死确实与她有几分瓜葛。”
    “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我还顾念几分夫人的好处,早寻着机会拿剪刀将她捅死为我儿偿命了。”
    “夫人生病可不是有人害她,那是她自个儿心虚……”
    黛玉懵了。
    她到底年纪还小,这种内宅隐秘第一次展现在她面前,她根本没办法接受。
    兄长却没什么意外的样子,第一时间将黛玉送回了院子后,便直接找上了父亲。
    他到底才回家不久,理不清家中仆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这等隐秘自然不容易调查。
    偏如今又要和阎王抢时间,他也只能找父亲帮忙。
    父亲之前从未往内宅隐私上想,如今得知真相登时怒不可遏:这件事牵扯到了他的夫人和幼子,他必须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父亲直奔姨娘处了解情况,一改之前温和作风,直接让人将府衙中的刑具搬到了家里,而后雷厉风行地将所有涉事之人全抓了起来。
    一番严刑拷打之后,人证物证很快找齐,事情真相也展露在所有人面前:母亲确实不曾害弟弟,但她对弟弟的好落在旁人眼里却成了心软的过错,于是对方直接冲着弟弟下手,彻底消除了这个“隐患”。
    兄长弄清来龙去脉,笑了:“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人意外呢。”
    黛玉不懂。
    父亲却在兄长说完后面色剧变,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事后,黛玉才从母亲口中得知了父亲与兄长的未竟之语:别看外祖母面容和善,她那早死的外祖父虽有好些个庶女,却没一个庶子长成呢。
    但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如今真相查明,他们自然要将重点放在救助母亲身上。
    但无论他们怎么劝母亲,她也始终不曾醒转。
    就在我们束手无策时,兄长提了个建议:“据说当初我几度病危,还是去了京城才彻底养住。母亲与我当初情况有几分相似,不如一同送去京城试试?”
    父亲却犹豫道:“因我忙于公务,家中才出了这等大祸,如今我又在巡盐御史这等危险的职位上,更是无法分心。你们母子都走了,我恐照顾不好玉儿。”
    “那便让玉儿与我们同行。”
    黛玉有些不舍。
    父亲却在犹豫之后,点头应下了兄长提议。
    之后几日,他们都在收拾行李。
    黛玉还多了一件事。
    当初父亲刚到维扬不久,便为她寻了一位进士做老师,如今她要启程上京,这位老师也就没必要了。
    岂料对方听闻他们要上京求医,竟提出可以一起随行。
    兄长似乎不太喜欢这位老师,每每遇到老师打招呼总表现得不冷不热,听闻此事后对他观感愈发不好,甚至到了眼不见心不烦的程度。
    但父亲似乎有心让这位进士老师继续给她,甚至兄长做老师,稍加思索便答应了老师的请求。
    辞别父亲后,一行人上了船。
    说来也奇,母亲的病情一路不见好转,但等到京城,黛玉被外祖母以“母亲病重,伯母时常不在家,身边无合适长辈教导”为由将人接走后,母亲的病情就渐渐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