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石桌下,下意识又回到年幼被欺负时,一个人害怕无措的反应,她想将自己藏起来。
    脑中的声音不断响彻,明熙呻/吟一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质问声逐渐变成了咆哮,姐姐描述的血腥场面似乎也在她眼前重现,明熙几乎都能看见六岁时的季飞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一身泥泞朝自己走来。
    她的神情愈发痛苦。
    也就在这是,一双微暖的手握住了自己,轻轻将她捂耳朵的手拿下,代替她轻轻揉按在额侧。
    一瞬间,脑中的声音没了,眼前的画面也消失了。
    明熙睁开朦胧的双眼,望见慕箴也蹲在小小的石桌下,蹲在自己面前,正认真地盯着自己,为自己按摩着。
    见她呆愣愣望着自己,慕箴温柔笑了:“怎么又躲起来了?”
    明熙没说话,只是扑进他怀中,死死地抱着他。
    嗅着他身上的香气,感受着身下他昂扬的心跳。
    只这么简单的触碰,就能让明熙感觉自己好像再次活了过来。
    “小麦睡不安稳,正闹呢,想要你陪着。”
    慕箴像抱着孩子一般,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给她最大程度的安全感,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话,声调温柔地都像在哼鸣安抚的曲调:“你要不要去我那边?”
    明熙闭着眼,点了点头。
    慕箴拉小朋友一样,将人从阴暗的石桌下拉出来,重新走到阳光之下。
    他抱着明熙,翻越院墙,跳到自己房中,见小麦正蜷缩在榻上,一直在发抖。
    “我娘帮她洗了个澡,但一直在哭,怎么哄也停不下来,我便想说来找你。”
    毕竟她跟在明熙身边,还是很平和的。
    明熙爱怜地摸了摸小麦的头发,毕竟也是正儿八经官家娇养大的姑娘,她的头发在狱中磋磨过,杨夫人好好给她洗了后,仍旧是像绸缎一样顺滑漂亮。
    慕箴将人安置在偏房的软榻上,这儿没人睡过,床榻却都是温暖干净的。
    明熙也想睡一觉,当即便踩了鞋子爬上床,将小姑娘拉进怀里。
    小麦见了她,果真不再害怕了,黑亮亮的眼睛盯着她,明熙见慕箴要走,赶忙拉住他的袖子。
    见人回头,便可怜巴巴地说:“我也睡不好,要你在这儿才行。”
    小麦要她,她要慕箴。
    慕箴红了脸,以为是要他也上床一起睡,刚要拒绝,望见明熙湿漉漉的眼睛,和恹恹伤神的神情,拒绝的话在口中滚了滚,居然半天说不出来。
    明熙扯着衣袖的手都酸疼了,见他仍不答应,委屈道:“让你在榻边陪我们一会儿都不行?这么小气的?”
    慕箴:……
    慕箴:?
    原来只是要他坐在旁边吗?
    慕箴当即应了,真坐在床榻边上,望着头快挨着自己腿的明熙,心里又一阵一阵的失落。
    见一大一小都闭上了眼睛,慕箴哼了首杨天音最擅长的童谣,拍着明熙的脊背,一哄哄两个。
    明熙这几日精神一直不好,只一闭眼就有许多繁杂的人事充盈着大脑,但听着慕箴的哼唱,和他时不时拍在自己背上的温柔力道,将她那些烦恼和忧愁全都拍出去了一般,安详平和的黑暗中,只剩下他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淡香。
    在这样一个极具安全感的环境下,她很快就睡着了,蹙着的双眉舒展开来,睡得恬然。
    小麦却没有睡意,她从明熙怀中昂起头,见慕箴仍旧没停,望着明熙睡颜的眼神缱绻就快要弥漫出来,眼底像是夏日午后折射着粼粼波光的湖。
    见慕箴疑惑的眼神看过来,似乎在问她怎么还没睡。
    小麦傻乎乎的,小声说了一句:“哥哥姐姐,就像我阿爹阿娘一样。”
    在没出事前,她阿爹也总是这么哄她阿娘睡觉。
    又是哼歌又是拍背,哄她都没有这么耐心过。
    慕箴听到了她的话,飞速地脸红了下,又垂下眼睫,修长的食指竖在唇瓣间,哄了她一句:“好孩子,睡吧。”
    只这么一句温柔的话,便让小麦的睡意沉沉唤来,她放松了打架的眼皮,在明熙温暖甜香的怀中,睡得安稳。
    许是有慕箴一直陪在她身边,一觉好眠,连个梦都没有做。
    迷糊醒来之前,他听到慕箴在隔壁与什么人交谈的声音。
    “都布置好了吗?那你什么时候启程?”
    “我不会告诉她。”
    “这些事情,干嘛把她扯进来?”
    “你要没事就快走吧。”
    等到有人摔了门离开,明熙才缄默着从床上爬起,发出细碎动静。
    慕箴察觉,绅士地敲了敲侧房的房,没有进来:“醒了吗?饿不饿,我去给你端点吃的来?”
    明熙一边思索着他最近又在跟谁干什么坏事,一边将自己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