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温热泪珠便滚落在冰凉手背上。
    “对不起薛师兄,是我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声调发颤,尾音黏黏糊糊像蜜糖拉丝。
    薛远峤掌心托着云渺下巴,发现对方眼尾早已被浸透浮上红晕,唇珠上也湿漉漉沾着泪水。
    还边讲话边抽噎,红艳艳的软舌将唇上泪水舔巴着卷走,微咸泪珠同清甜津液混在一起。
    “今日和薛师兄一见如故,渺渺本来以为、以为自己终于不是举目无亲的可怜虫了,好高兴。却没想过自己只是乡野出身,什么都不会不懂……”
    云渺心头里想着攒够积分回家,演技小小爆发了一回。
    可怜模样,让人半分违背他心意的举动都做不出。
    “你很好,何必要妄自菲薄呢?”薛远峤替怀中人擦擦眼泪,这种全心全意被依靠的感觉,让他心头掠过一丝涟漪。
    “渺渺从小就很想有个兄长,这样同村的大孩子就不会欺负我了。”
    其实根本没有人欺负他,大家都抢着和姜家那个漂亮小孩玩儿。
    “渺渺私下可以叫薛师兄哥哥吗?会不会根本不配……”
    养兄还不知生死昏迷在雾屏山,就开始装可怜找新的好哥哥了。
    “自然可以,”生怕迟疑片刻惹人伤心,薛远峤忙答道,眸子里的温和沉稳都被搅散,“我能得渺渺这样的弟弟,也欢喜非常。”
    这话虽来得急,却也出自真心。
    他恍惚间觉得,对方就像是一只可怜又漂亮的小流浪猫。
    在自己受伤时叼着两块小鱼干过来,然而就钻进宽大袖口里,蜷缩着取暖再也不肯离开。
    “薛师兄,这是真的吗?”
    薛远峤沉吟半晌,温声道:“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早我带渺渺你去拜见剑尊如何?救命之恩时刻不敢忘却,自然要同长辈言明。”
    “……就算之后拜在不同峰主的门下,你我也可以一同练剑,就是同吃同住也未尝不可。”
    “哥哥你真好!”云渺眉眼弯弯,用袖子大咧咧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装可怜的小骗子重新被揽入怀中,下巴垫在薛远峤肩上打个小小的哈欠,百无聊赖眯起桃花眼。
    这回的人设分应该会高一点点吧?
    ……
    *
    问剑宗。
    从九百九十九道问天阶向上望去,山势累叠绵亘千里,悬壁高张石崖突兀。松竹交翠中更有一道瀑布飞流而下,水声振耳。
    雪浪飞溅云雾滚滚之间,隐闻鹤鸣虎啸,一派大宗隐于其中。
    夜色渐浓,薛远峤将云渺悄无声息带回到自己的住处。
    月色溶溶在院落中流淌,井字纹窗上映衬出两个人影。
    “我先前传音让膳房的弟子送了些吃食过来。”薛远峤心思细腻,虽自己筑基后已辟谷多年,但还是在两人御剑之时便着人备下点心,“渺渺你暂且用些,垫垫肚子。”
    薛远峤遭妖兽袭击之伤其实算不得致命,否则宗门中看管命牌的弟子定会察觉,继而派出援手。
    但伤势不轻,到底不是一颗回元丹能恢复的。加之方才御剑耗费不少灵力,此刻便急于调息稳固丹田。
    “我就在静室中运功疗伤,最多半个时辰。你若困了便去歇息,那床榻我已施过一遍洁净术的。”
    云渺在薛远峤心中已然成个瓷娃娃,模样易碎心思更脆弱,因此短暂离去也要嘱咐好几句,“这里平素不会有人来,所以随性些就好,切莫拘束着自己。”
    云渺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拽着薛远峤衣袖,又指指自己。
    这位问剑宗悟性极高的首徒立刻意会,忙给爱干净的小花猫也施道洁净术。
    “哥哥你别管我了。”从发丝到脚尖都一尘不染后,云渺便眼含忧色催促对方快去疗伤。
    “好。”看着已经抱起糕点,并且香香甜甜啃起来的某人,薛远峤唇角微弯放心离去。
    …… ……
    古人云“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这话不是没有些道理。
    云渺本就饿着,挑挑捡捡几块合胃口的点心吃完后,原来软乎乎的小肚子,此刻也微微鼓起来。
    吃饱喝足,他又身在暖融融的屋子里,难免脑袋一点一点想要睡觉。加之白日里走了不少路,小腿酸软,更是渴望躺在柔软床榻上打滚儿。
    因此薛远峤从静室出来后,便发现某只瞌睡虫已经一觉结束悠悠醒转,正迷迷糊糊揉着眼睛,作势要从床榻上起身。
    “怎么不继续睡?”薛远峤快步上前。
    云渺脸蛋儿都被枕头压得红扑扑,瞧上去煞是可爱,说话也赖赖唧唧的,“我睡饱了,现在不困。”
    许是猛然换个环境,一直和他睡在一个屋子里的钟翊也不在,云渺总感觉不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