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
    他到底是做错什么?
    先是妹妹,再来是妻子,金平不懂,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离家出走这种事会接二连三地发生?
    在追丢了金兔之后,即便再次紧迫盯人地找上管三国,要重新找到线索也需要一段时间,而这回委托的不只是金兔的消息,还要再加上一个,他的妻子梅花。
    不幸中的大幸,管三国出自黑白两道通吃的武林世家,消息管道灵通得很,他很快先得到妻子梅花的线索。
    再之后,经过几百里日夜兼程的赶路,他人来到了这里。
    这般的辛劳奔波,为的可不是三两句随便打哈哈的说法,他要的是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是她欠他的,是她欠他的!
    面对他的坚持,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梅花也开始能较为有条理的思考了。
    尽可能地冷静下来,梅花试着用不伤人的句子来回应:“我们的缘分尽了,就好聚好散吧!”
    “谁说的?”金平眯起了眼,试着掩去那多到快要满出来的狠厉气息。
    梅花忍不住叹了气。“明摆着的事,还需要谁说呢!”
    “是明摆着什么?”金平不想动怒,眼前的人,毕竟是他最珍视心爱的人儿,但也就因为如此,逼得他理智溃散,声调已忍不住上扬,质问道:“我对你不够好?让你受了委屈?”
    梅花无法回答他。
    要说他待她不好,或是自己哪儿受委屈了,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但真让她再也无法忍受的,确实也是因为他待她不够好,永远的第二顺位让她感到委屈。
    这种事,要她怎么说?且,她能直说吗?
    说了不是显得她很小心眼?
    “你不明白。”最终,梅花只能重重一叹。
    连日的奔波,多日未曾合眼的金平只觉眼前晕了晕,可事关重大,体力已臻极限的他勉强打起精神……
    “都去死吧!”
    带着喘息的怒吼暴起,凌厉的破空声随之而来。
    梅花反应极快地将金平推开,但仍是慢了一步。
    身为目标物的金平让她一推,凌霄之姿的箭矢只是失了准头,划过他的臂膀,在鲜血染红衣袍、犹如一朵盛开的血花之前,咚一声直钉入一旁屋宇的梁柱上。
    一旁,动用到袖里箭的秦光用那一脸的凄惨想摆出狠厉的表情,好向南化城居民宣告,他秦光不是好惹的。
    可惜达不到什么吓阻作用,勉强爬起的他已经让盛怒中的梅花给一脚踢翻,真正晕死过去。
    她还是……在乎他的,是不?
    金平承认他是对她用上了心计,眼睁睁看着她为夫惩凶之后,他闭上了眼,在远远的惊呼声中,倒入梅花焦急的怀抱当中。
    什么大丈夫气节、英雄气概?
    都先等他厘清问题、追妻成功再说吧!
    *****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在该要宁神静心的熏香中,撕心裂肺般的剧烈咳声持续了好一下,惊得床上要沉沉睡去的女娃娃嚎啕大哭。
    两个婢女,一个正好去取汤药,房里的那个正忙着服侍剧咳不止的主母,有些手忙脚乱,正心急着该要安抚小小姐,那啼哭的娃娃已有人抱了起来。
    “咳……咳咳……平儿、咳……你来啦。”好不容易缓过了气,看见稚女让儿子给抱起,妇人露出一抹安心的笑。
    野外产女虽保住了一命,看似母女均安,但其实已种下病根,拖了近一年,也该是时候了……
    “娘以后不在了,你要好好……咳……咳咳……好好保护妹妹,照顾……咳咳咳……照顾妹妹,知道吗?”
    面对这番交代,少年抱着肉团子一般泛着奶香味的胞妹,没来由地兴起一阵惧意。
    他不明白,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仿佛有预知能力那般,一清二楚得很。
    他那原本美丽,如今却病弱枯槁的娘亲在气喘吁吁地交代完后,好似想起他这段日子以来是怎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妹妹,会放心地对他笑笑。
    接下来,娘亲会赞美他一直以来的表现良好,抚胸缓下一股不适后,会再重提一次要好好照顾妹妹的事。
    再来,另一波惊天动地的狂咳将会发生,而这一次,在止不住的咳声中,娘亲会呕出一口鲜血,数点血花喷溅到他身上,娘亲以不可思议的力气抓住他的臂膀,用微弱的气音,要他承诺会照顾好妹妹。
    这每一步的每一步,少年都知道。
    他知道不应该许下承诺,因为他只消一答应,娘亲硬撑着的那口气便会散去,将就此撒手人寰,可在这种“不应该”的信念中,他还是点了头、应了声、允下了承诺,然后再一次地感受那横跨生死之间的分离所带来的恐惧……
    再一次?
    怎么会是再一次?
    啊!是了,是梦!他梦过无数次了……
    金平悠悠转醒,在梦中的他醒悟到自己正在作梦同时,睁眼——
    四周一切陌生,大抵是哪家客栈……梅花!
    想到他那留书出走的小妻子,金平猛地坐起,但房里除了他再无其它,一阵恐慌袭上心头,金平正准备下床找人,就听到远远而来的人声——
    “大夫,真的没问题吗?”门外头,梅花语气甚是焦急地质问着再次请来的老大夫:“如果只是外伤,怎么这么久都没转醒?”
    “这位小娘子,老夫昨儿个不是同你说过了,尊夫受的是外伤,上了药好好休养即可,只是劳累气虚,身子骨需要休息,可能会多睡一会儿,你昨儿个一听,还要我开安神药让尊夫婿好好睡上一觉的,不是吗?”
    “但也睡太久了吧?你要不要再确定一下,是不是中了毒之类的?我听人说过,江湖上有些恶毒的小人,会在箭矢上喂毒的。”
    交谈声随着推门而入声,一路接近而来,金平正对上老大夫无奈的神情……
    “瞧,这不是醒来了吗?”
    梅花也在同时看见坐于床榻上的人,面对金平温和带笑的俊颜,有些些的尴尬,也有些些的不好意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他受伤之后,她一直忙着担心他的伤势,还没精神去想夫妻俩之间的问题,直到这时他好好的转醒了,她才为时已晚地想到该面对的现实问题,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手足无措。
    不得不庆幸这时有叨念的老大夫可以缓和一下尴尬的局面,梅花在老大夫的叨念声中装死,假装没事一般,也假装很认真在听该注意的事项,还异常热络地当起小跑腿,一下递药一下拿剪子,让老大夫为金平重新上药。
    但……之后呢?
    在老人家收了诊金,坚持不让她送客,甚至还当着梅花的面关上房门,自行背着药盒走人之后,被留下来的梅花还是得面对现实。
    瞪视着眼前被关上的门板,梅花迟迟不敢转过身来。
    并不是逃避,梅花没想要逃避,她只是犹豫而已。
    实在没想到金平会来寻她,特别是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出现,她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或态度来面对他才是。
    可恶!到底该从哪边开始呢?
    梅花内心纠结一团,房里,无声,金平将她的犹豫与迟疑给看在眼里。
    不比身心交瘁时的他,已经休息过后的金平思虑清明,加上人确实就站在眼前,让他心里多了一分踏实,让他很快地整理好思绪。
    “小花。”他唤她,率先打破这时的沉默。
    “嗯。”梅花面对着门板,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这些天里,你可有吃好睡好?”金平问。
    梅花以为她听错了。
    就正常而言,他这时应该接续事故前的质问,问她离家的原因才是,怎么会是问她有无吃好、睡好?
    在梅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金平再道:“这些天里,你不在我身边,我忙着赶路,吃得不好,也没什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