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了。人生路那么长,总得走一段就得扔一点,不然得把自己压死。”仝卓半开玩笑地回复道。
    代玮似乎不太相信,但也不好得再说什么,起身要去收外头已经干了的衣服。
    “代代,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代玮疑惑地回头。
    “你刚刚可动了我东西我都没生气,所以你必须得诚实回答我。”仝卓这话说的带着些小孩儿撒娇的意味,但代玮是何其敏感的人,往这撒娇里头听出了藏起来的认真。
    “你问。”
    “你刚刚,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仝卓指了指信封里的相片,“有没有感觉难受?”
    代玮愣了愣,对上仝卓的目光——不像他平常看透什么明知故问地眯起眼睛,而是睁大了眼睛,期盼地等待着答案。
    “……有。”
    代玮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在天上飞。他刚挣脱了牢笼,翅膀疼得要命,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飘零,夜晚一片漆黑,没有启明星,他找不到方向。
    噩梦的心悸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登机的时候。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代玮却一直心神不宁。飞行的感觉总让他想起那个梦境,他脑子一团乱,面上又不敢露出半分让仝卓担心。仝卓问他,他只说没休息好。
    仝卓问乘务员要了毯子,把代玮裹得严严实实,还不时试一下他的体温。国际航班的飞机机身大,座位连着一排,代玮跟他都坐中间,怕他靠得不舒服,还特意把人揽自己怀里抱着。
    坐在旁边看书的白人妇女摘下了眼镜,问了一句:“your brother?”
    “No,my friend.”
    女人了然地点点头:“Oh,boyfriend.”
    就算仝卓平常再怎么厚脸皮,听了也红了脸,转头去给代玮掖了掖毯子。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着实让人疲惫,代玮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但还是很憔悴。
    “做噩梦了?”仝卓看他反应不对,晃了晃他的肩膀,总算把懵了的人晃回一点神志。
    “起来,给你放电影。”仝卓把面前的显示器打开,随便调了个《疯狂动物城》出来。国际航班上有的电影没字幕,俩人只能一人一只耳机全神贯注地做英语听力,代玮那点儿困意也暂时被抛诸脑后了。
    “你看这个兔子,像不像你?”航班上的人大多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儿,仝卓压低了声音,凑在代玮耳朵边讲话,才能保证他能听见又不吵到别人。代玮被他呵出的热气挠得耳根发红,点点头道:“狐狸像你。”
    “那你希望兔子和狐狸在一起吗?”
    这句话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说出来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代玮不傻,不会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什么动物啊,说话好慢,好像晰哥。”代玮指着屏幕问道,岔开了话题。
    仝卓顿了顿,收回了揽在他肩上的手。
    聪明人就是有这点好,说了也能变成什么也没说,假装一句闲聊带过。
    “你不是说,你会难受吗?”
    代玮没想到他还会继续追问,他以为以仝卓的伶俐,肯定会顺势把这一篇翻过去。
    “……难受,但也害怕。”
    害怕仝卓是个表面多情却又长情的人,害怕辜负他的长情,又害怕成为不了他的长情。
    仝卓没再说话,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问他一句:“还困吗?”
    他伸手关了面前的显示器:“再睡会儿吧,马上到了。”
    代玮闭上了眼,还有些念念不忘。他想知道狐狸和兔子有没有抓住坏人。还有,他俩真的很般配。
    伦敦果然像教科书上说的一样,雾蒙蒙的,西南季风吹来蒸腾的水气,被锁在这一片古老的田园之上。仝卓刚打开手机,里面蹦出了好多未接来电,代玮探头一看——黄子弘凡。
    代玮尴尬地把头扭开,仝卓抿了抿唇,回拨过去。
    “喂?”
    “高杨跟我说,你有好多我的照片。”
    “……”
    “但你现在全交给高杨了。”
    “黄子,”仝卓开口道,“你还好吗?”
    “很好,这里没什么人认识我,我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黄子弘凡在那头轻笑,“我突然想起来,我走这么久,都没跟你好好地告过别。”
    “那你打算怎么跟我告别呢?打点钱给我?”仝卓突然开始嬉皮笑脸,逗得对方笑骂一句。
    “哥,你好。”
    仝卓愣了愣。
    告别,不是再见,不是后会有期,而是,你好。
    一切都重新开始了,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你好。”
    仝卓挂断了电话,毫无留恋,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朋友。他又拨通了高杨的电话,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想着真是糟蹋钱,跨国话费贵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