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梦纾一看,这老汉虽然佝偻着背,但他紧身而单薄的衣服将一身结实的肌肉展露无疑,陆梦纾顿时语塞。
    白若霜重重拍了拍陆梦纾的肩,问老汉道:“老伯,请问他们为什么会上这个野擂台?”
    老汉爽朗一笑:“还能是为什么,不过是双方起了龃龉,通过打擂来讲理,输了的人自会向赢家赔礼道歉。在擂台上分过胜负,二人私下就不会再计较了。”
    “那刀疤脸被打这么惨,最后还是被扔下擂台的,他难道不会记恨上赢家?”
    老汉瞥她一眼,拍了拍胸脯:“我们魔族敢爱敢恨,上擂分过输赢就不会再放在心里,弱者向强者低头,本是顺应自然之举,怎么会小家子气地去记恨强者?若真有这么小心眼的,也不配当魔族!”
    屋顶上的其余人也纷纷附和,白若霜赶忙站起向众人抱拳致歉:“是我想得太阴暗了,如有冒犯之处,望诸位不要和我计较。”
    她声若黄鹂,说的话坦坦荡荡,众人不但不和她计较,还与她攀谈起来,直聊到街上人群退去,才放她下了屋顶。
    陆梦纾因着阻止白若霜练肌肉的发言,被众魔族嫌弃,一晚上都没怎么插上话,闷闷不乐地跟在白若霜身边。
    白若霜走了几步,见陆梦纾还没有主动牵上她的手,倾身到他跟前,柔声道:“这是哪来的俊俏郎君,小脸皱成一团,为何事所困呢?”
    陆梦纾一下来了劲,衣袖在眼尾点了点,闷声道:“我家娘子冷落我,我心甚寒。”
    白若霜伸出双手,在他胸口使劲搓了搓:“好了,你的心已经被我搓热了,快同我走吧。”
    陆梦纾噗嗤笑出声来,牵住白若霜的手向前走去。
    此时夜已深,街头零星有几位路人,二人索性向民居群走去,他们拐入狭窄的巷道,透过花窗偷偷向宅院内看去,大多数人都已熄灯睡去,只有少数人家还在院中赏月。
    许是刚过了新年,不少人家的院门上还贴着喜庆的对联,檐下仍挂着红红的灯笼。
    白若霜停在一扇大门前,小心地抚了抚大红的对联,低喃道:“原来魔族的春联用的也是普通的红纸呢。”
    “白姑娘,半夜在民居外逗留,容易被当作小偷抓走哦。”
    熟悉的女声响起,白若霜转头看去,见是城主明雪亭。她穿着一身粉底蓝花的留仙裙,发顶挽了两个随意的髻,左右各插一支灵动的桃花发钗,钗尾的珠链随着走动微微晃动。这般模样,说是哪家懵懂少女都不为过。
    白若霜从大门前退开,冲明雪亭行过一礼:“若真被抓走,届时还要劳烦城主替我作证了。”
    明雪亭摆摆手,避开这一礼:“我现在不是城主,只是明雪亭,不必多礼。这位是姑娘的道侣?”
    陆梦纾笑得眼如弯月,觉得这明雪亭真会说话:“明姑娘好眼光,不过我离转正还要再努努力。”
    白若霜走到明雪亭身前,闻到一股酒香:“明姑娘这是刚赴宴回来?时辰不早了,我们送你回府吧,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说呢。”
    “既然白姑娘不嫌弃与我这样的老人家聊天,我也不好推却了,随我来吧。”明雪亭顶着一张少女面庞说出这样的话,有说不出的违和感,但她深邃的眼眸,又确实是历经千帆的人才会有的。
    路上,三人小声地说着话,明雪亭很是健谈,上至治理城池的良方,下至哪家食铺美味,她都能聊,白若霜觉得此刻的明雪亭就像多年老友般让人舒适。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到明府门前,他们正聊到兴头上,明雪亭干脆邀请他们进府继续,于是三人就在明府的小院中坐了下来。
    明雪亭的宅子不大,和白若霜在路上见到的普通民居差不多,但院子布置的颇有意趣,小小的花园有假山有鱼池,还有爬了满墙的藤蔓,鱼池边种着一丛丛像鸡蛋似的花。
    院中没有桌子,倒是贴着花丛放着高低错落七张石椅,每个石椅前设有一个圆圆的小石墩。
    白若霜挑着最高的石椅坐下,指着石墩问道:“这是做什么用处的?”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明雪亭笑了笑,从花丛中取出三根长竹竿,分给白若霜和陆梦纾,“拿着玩玩。”
    说罢,明雪亭将竿子伸到池塘中,将池中熟睡的鱼儿搅得四处乱蹿。
    这是什么奇怪的消遣方式?白若霜和陆梦纾对视一眼,学着明雪亭将竿子伸到池中,随意地搅弄着池水。这池中养的全是锦鲤,红红黄黄煞是好看,不过每条都圆滚滚的,已经没有鱼样了。
    “这些鱼整日吃了睡睡了吃,都快不会游了,我每日回来会监督它们游上半个时辰。”明雪亭将一条动也不动的鱼硬生生推着走,“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如果你不推他们一把,他们可能就这么混吃等死一辈子过去了。只有当活着都困难的时候,他们才会动起来想办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