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皱眉头,道:“为什么?”
    其实询问原因是一种很愚蠢也很没必要的行为,林姗姗心里清楚,像鸦非语这样只手遮天的修士,要他们这样如同蝼蚁的凡人做什么,他们是没办法反抗的。因为鸦非语要想捏死他们,甚至比捏死一只蚂蚁要轻松。
    在她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已然后悔了,心一时间跳得飞快,但既然话已出口,便难再收回,她只能苍白着脸看鸦非语,期望这位主今天心情能好一点,不会因为这句话而被激怒……
    出乎意料的,鸦非语长睫只是轻轻颤了两下,回答了她:“我要捣毁清神阁。”
    捣毁清神阁?
    林姗姗愕然地瞪大墨色的双眸,不敢想象鸦非语这句话中有几分真实性。她与丈夫一家生活在一个经受清神阁庇佑的小村子里,然而清神阁并没有尽过保护村子的义务,前段时间洪水袭来,村子里的众人叫苦不迭,有人为此爬上青山,同清神阁求助,然而这个请求自始至终都无人受理,村子里的所有人也对清神阁意见颇深,早就在心底有了怨怼。
    她虽是个脾气好的性子,但清神阁这般三番两次地忽略村里人的请求,却从不停止收取高昂的保护费,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让她心底默默恨起了这个伪善的宗门。
    如果鸦非语口中所言皆为真话,那不管是对他们这些被掳来的鼎炉而言是好事,对于那些在山下生活的老百姓而言更是。不愿承认,林姗姗此时已经有些心动了。
    可是对于鸦非语的警惕让她仍然不敢同意合作。要是鸦非语这个理由只是随口胡诌的呢?要是鸦非语其实并没有这个能力捣毁清神阁呢?要是事情败露,像鸦非语这种级别的修士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从追兵手中脱身而出,潇洒离去,那他们这样的凡人呢?会被鸦非语当作已经无法再利用的棋子,榨干最后一丝价值之后残忍地抛弃吗?
    “……”二人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地陷入同样的沉默之中。就在此时,鸦非语开了口,那冷淡得听不出多余情感的声音打破了寂夜:“我不会强迫你,我只是想,你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何出此言?”
    “你有牵挂,”鸦非语那银色的双眸似乎映着冷冽的月光,“所以为了你的孩子,你的丈夫,你的家庭,你会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凡人都想活得长久一点,但你的牵挂最多,最浓,也最好掌控。”
    这样的话就被鸦非语轻而易举说出了口,林姗姗先是有些愣,回过神后又嗤的一声笑出声来,天啊,这样严肃的场景,自己居然能笑得出来,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可她偏偏止不住笑意,不带任何嘲讽的含义,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想笑。
    “天雪仙尊还真是直接,这种话原来是可以这样说给我听的吗?”
    鸦非语神色坦然:“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猜到,不是吗?”
    林姗姗又笑了:“嗯,是的,我想我们没见过几面吧,仙尊还真是敏锐啊。”
    “简单的判断而已。”鸦非语垂落眼睫,淡淡开口:“我知道你无法对我产生信任,我清楚,所以我不会强行逼迫你做什么,但我仍然想与你合作。”
    这下彻底明白鸦非语此行对自己真的没有恶意后,林姗姗终于能有片刻松懈,她呼出一口气,道:“可是仙尊如果不做什么有说服力的事情,我应该很难彻底信任你的。”
    “毕竟这件事牵扯到的,不止是我和我的孩子,还有在场这么多凡人,这么多……鼎炉。”
    月色偏移,此时恰好照在鸦非语身上,衬得他唇角那一抹浅浅的笑意似乎分外明显,这倒是他难得和一个陌生人聊天能有这样的愉悦感了。他缓缓道:“我会让你满意的,夫人。”
    说完,他转过身去,淡然地抬手拍了一下叶迟的肩,“走吧,先回去。”
    叶迟闻言一打响指,赤色的灵流在他的指尖萦绕流转片刻,忽然如大火一般吞噬二人,转瞬之间,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迅速消失在了自己眼前,就好像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唯独空气中仍然有那股幽幽冷香飘出,证实他们还未离去。
    这还是林姗姗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就算已经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毫无波澜,眼底却还是不免因为震撼而动摇了两下。原来他们刚才,是这样过来的……
    她耐心等了一会儿,直到夜风静止,也不再有那莫名叫人心安的冷香飘出,这才能真正确认这两人早已消失不见。她抬眼,望向空中的月亮,今夜万里无云,没了黑云的遮挡,月亮完完整整地挂在了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冷光。
    夜风一停,似乎也没那么冷了。她想,她方才过于紧绷,此时完全放松下来后,一股浓烈的困意就在此时倏然涌上,彻彻底底笼罩了她。她没忍住打了个长哈欠,抱紧了怀中睡得正香的周煜,将头靠在了冰冷的木墙上,双眸涣散没有焦距,正兀自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