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脆弱的想法,只在他脑海里短短地持续了几秒。
    当他重新回神,眼底最后一点懦弱也被隐藏,墨色的眼眸凛冽得好似铜墙铁壁,将心底所有的情感尽数掩藏。瞧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黑衣人无不讥讽地冷嘲他,道:“阁主这副模样,看来是已经想好自己的后事了?”
    澹台越对这般冷嘲热讽并不理睬,他甚至不将多余的目光递给那黑衣人,而是落在鸦非语身上,一时之间百味杂陈。他于修仙一道上虽然没有鸦非语活得长久,但也担当得起一声前辈,他见过许许多多被妄念蒙蔽双眼入魔的修士,他也亲眼见过鸦非语斩杀这些魔修,然而屠龙者终究成了龙,锋利的屠刀最终对准了自己。
    真是讽刺,一生刚正不阿,清廉公正的天雪尊者,竟也入了魔。
    他垂落眼睫,缓缓拨动起琴弦。
    清神乐谱顾名思义,清神醒脑乃是其最明显的功用。在古书上记载,前几任阁主会利用清神乐谱为入魔的修士驱散心魔,再往上数几代,在灵力最为浓郁的那段时间,清神乐谱甚至是可以用来问灵的,只消将灵力附着在指尖,即可与魂灵通话,当然,现在是做不到问灵的,但剩下的几个,仍然还有作用。
    ——就算他与鸦非语如今可算是敌人,但当人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些关系又全数变成了无关紧要的身外之物。他因过度透支灵力,身体撑不住而指尖微微颤抖,但仍强撑着,弹奏出那些错落的音节,逐渐组成一道悠扬又浑厚的曲谱。
    鸦非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神空洞得好似无神的傀儡,可他此时已经被曲子吸引了注意,正直勾勾盯着他看,澹台越见似乎有效果,心下又泛起一些微弱的涟漪,更是注入了更多的灵力,只要,能唤醒鸦非语,那么起码清神阁就还有救……!
    作为傀儡的鸦非语逐渐有了回神的迹象,作为始作俑者的黑衣人却一点也不急,他好整以暇地撑着脸颊,姿态闲散放松得甚至称得上悠哉。澹台越见状,刚放下一些的心立即又悬了起来,他不清楚眼前这个魔修会做什么,但他明白魔修的手法向来恶劣。
    然而,眼下他也别无选择。
    琴音渐渐变得缓和,周围魔气也随之被抚平了,鸦非语眨了眨眼,他的意识逐渐回笼,只觉得眼前干涩,而身上莫名地疼,哪哪都觉得难受……
    “天雪仙尊!”澹台越一声大喊,将鸦非语唤回了神,他的双眼彻底聚焦,可还未待他开口,他就看见澹台越的神色在那瞬间从惊喜转变为了惊恐。
    ……发生了,什么?
    眼前忽然溅出猩红的液体,模糊了他的视线,身上传来了好似被撕裂一般的剧痛,鸦非语后知后觉地垂下头去,发现一只手正从自己的小腹穿过,鲜血淋漓。
    而那只手里紧握的,是一个被血染得通红的珠子,散发着淡淡魔气
    第一百零二章 灵力尽失
    这似乎是血玉魔珠。
    之所以说是“似乎”,定然是因为其中尚有不确定因素——血玉魔珠其上特殊而诡谲的纹理是让人相当难以忘怀的,这是一种古往今来都未曾有人见过的花纹,哪怕是让这世间最学识渊博的人来看,也难以道出其来龙去脉。但这个“血玉魔珠”上并没有这些纹理,而是光滑平整的一个表面,只有一些因长时间被魔气蛀蚀而留下的小凹陷和孔洞。这足以证明这并不是血玉魔珠。
    一个修士体内,除了被外来植入的东西,还有什么是圆的?
    澹台越脸色陡然一变——还有金丹,亦然!
    这个黑衣人竟直接生生剖出了鸦非语的金丹,而不看不知道,一看方才发觉,鸦非语的金丹竟变得如此魔气四溢,就是修为最高深的魔修都没他这般狰狞,就好像他整个人都被浸泡在了魔气之中一般,被腌得入味了,就有了这副可怕的样子。
    黑衣人不怀好意地勾了唇角,似是打量,也有几分嘲弄意味:“这就是正道第一人,天雪仙尊的金丹?看起来可不怎么干净啊……”
    一扯唇角,冷笑道:“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嘴里声声说着讨伐魔修,到头来自己却先与魔族勾结,如此肮脏的金丹,你还想装清高到什么时候?你不会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染纤尘吧,鸦非语?”
    他猛然将手抽回,没了这一支撑,鸦非语便双腿无力地倒了下去。金丹被强行剖出,他顿时感到原先充沛在体内的灵力顿时涣散了开来,就像找不见主心骨了似的,又乱又散。鸦非语捂住腹部上那狰狞可怖的血窟窿,撑着身子有气无力地喘息,剧痛让他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疼得眼前阵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