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早上与她说明了情况,不到傍晚,便有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了家门前,随之而来的还有施白,他看起来气喘吁吁的,门一开啥也不问,猛地冲到了床边,叶迟差点还以为是什么大黑耗子窜了进来。
    “师尊为什么会这样……”施白捧着鸦非语的手,颇为心疼地看他苍白的神色。
    叶迟揉了揉眉心,闻言只能重重叹一口气,眉眼间尽是疲惫,施白起先大概还想和他斗几句嘴,但看他这憔悴的样子,也终究没说什么。叶迟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相似的居民这里有很多,样本管够。”
    许淼淼来到床侧,以手背探了一下鸦非语的额头,刚一碰到,便好似触电般猛然收回:“……好烫。”
    叶迟取来一块沾了冰水的毛巾,拧干了再放到鸦非语额头上,他拉来桌边的木椅,细细替鸦非语擦去颈间汗水,眉眼敛起,瞧起来格外温柔,分明知道鸦非语不会被他吵醒,声音仍然放得很轻:“师尊白天的时候退烧了些,我就把毛巾拿了下来,结果又烧了啊。”
    “虽然发了高烧,但师尊身上却没有其他症状,只是单纯的发烧和昏迷不醒……”
    许淼淼喃喃自语着,从外表上来看似乎探不出鸦非语的问题,她掌心凝聚灵力,按在鸦非语脉搏上,眉头微蹙,似乎随着灵力看到了鸦非语体内的模样。半晌之后,她缓缓睁开双眼,一双墨色的眼眸流淌着浑浊的深色,道:“师尊他……被魔气魇住了。”
    叶迟顿时一愣:“魔气?”
    许淼淼轻轻颔首。清神阁中的事情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出于对鸦非语的保护,澹台越并没有告诉外界鸦非语金丹被废的事实。体内失去了灵力,原先与魔气之间勉强维持着的平衡瞬间被打破,它们肆无忌惮地流淌在鸦非语的血液里,直到这个孱弱的凡人支撑不住地昏迷过去。叶迟心下一痛,但他很快觉察到了不对劲,“师尊的情况我能理解,但是那些凡人呢?他们就连灵气都没有接触过,为什么也会昏迷不醒?”
    许淼淼若有所思,并没有应声,沉吟许久后突然离开,大概是去找其他的患者了,只留沉默的施白与叶迟在屋中。
    方才的情况他都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施白欲言又止地望向他,凝噎半晌,哑声道:“为什么师尊体内有这么浓重的魔气?师尊的灵力呢,又去哪里了?”
    修仙者之间对彼此身上的灵力波动格外敏感,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立即感知到,更何况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施白几乎将鸦非语的气息铭记于心。他来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房间里只有叶迟的灵力,并没有鸦非语那如温水般柔和的力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张狂肆虐的魔气。他起先还以为是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鸦非语的灵力是因为昏迷而暂时虚弱了下去。
    但魔气已经蔓延到了这种程度,除非鸦非语体内并没有可以与魔气制衡的力量,否则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修士体内唯一能和魔气产生平衡相互抵消的,也只有灵力。
    也就是说,消失的灵力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鸦非语确确实实成为了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
    叶迟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那样坐在木椅子上。他和鸦非语作为村民的领导核心人物,之前一直是轮流领导这群凡人的,但如今鸦非语和阿映接二连三地倒下,村民之间已经因为这件事而出现了分歧,叶迟这段时间为了处理这些事务,已经接连好几天没能好好睡上一觉了,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谁来看都得赞他一句当代劳模。他没有办法回答施白的问题,而施白也自觉没有办法质问叶迟,毕竟只有叶迟在鸦非语逆境时仍然站在他身侧,他当然没有资格责问。
    只是……在他心中一直以来都是那般高大的神明,如今却彻彻底底沦为了一个凡人,这种感觉让他既奇妙又觉得陌生。鸦非语那样强大得能被史书反复记载的人,竟然也脆弱得和他们这些寻常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施白缄默下去,二人格外默契地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分别守在鸦非语两侧,等待奇迹发生,等待他的睁眼。
    ……
    “正如我所料,”许淼淼再推开房门时已是深夜,摇曳的蜡烛因她开门这一小小的举动而晃动了一下,似乎快要熄灭,她快步来到床边,道:“所有人都是因为魔气而陷入了长久的昏迷,这是一种幻境,专门针对一些欲望深重的人,一旦被梦境蛊惑,除非自己意识到并且主动从中抽离,否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醒来,怎么叫也没用。”
    “欲望深重?”叶迟抬了抬眼,烛火将他的黑眼圈照得更加明显,“……师尊会有什么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