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现实,倒是真有你的作风。”声音愈说愈是冷淡,到最后重新变得凛冽平静,如此淡淡地评价道:“也是,若不是你太容易沉醉于过去,又怎会走火入魔,又怎会有今天这般境地,呵……鸦非语,归根究底,你只是天道的一颗棋子而已。”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鸦非语僵着一张脸,干巴巴地回答。可在这声之后,那脑海中与他对话的声音就陡然消失了,世界顿时归于沉沉的静默,甚至让人感到无比诡异。鸦非语抬手抚上早已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他听不见周遭的动静了,不再有风掠过的飒飒声,也没有枝叶碰撞的窸簌声,通体漆黑的乌鸦在他肩头无声叫了两下,振翅飞走,轻飘飘的,只落下一根如浓夜深沉的鸦羽。
    鸦非语无意间踏在鸦羽之上,眼前一片模糊的世界骤然崩塌,陷入一片仿若死亡寂静的黑暗。
    回忆恰在此时纷至沓来,如潮水一般冲刷他的大脑,将他本就不甚清明的神智冲击得更是岌岌可危,鸦非语勉强维持身形站立,下盘却已不再稳当,虚浮得好似踏在一片柔软云层之上,踉跄着脚步,找不到寄托点。头更疼了,也更晕了,鸦非语咬紧下唇,他还有些恍惚,心中莫名生起了……想要落泪的强烈冲动。
    但很快,这种冲动就被另一种更为强烈张狂的情感覆盖住了。
    ——一种嗜血的,想要以鲜血涂抹灵魂的情感。
    “该醒了。”有一道嘶哑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低语,他只觉眼皮愈发沉重, 就好像有一双手正覆住他的双眼,哪怕他努力想要维持清醒,意识仍然深陷入了泥沼之中,就连睁眼似乎也变得极为困难。
    ……
    当他醒时,记忆已经全然复苏。
    鸦非语花了几秒的时间来梳理这段时间的经历,回过神后反应极大地猛一起身,惊扰到了床边正闭目休憩的叶迟。感受到床侧的动静,叶迟迷迷糊糊掀开眼帘,盯着鸦非语的脸愣了三秒,直到与那双剔透的眼眸对上视线,这才蓦然醒转,这段时间的疲惫一瞬间就消散了,激动得眼眶泛红,像是要哭出来了似的:“师尊,你终于醒了!!!”
    他这副模样叫鸦非语有些无奈,搂着他哄了半天。平日里叶迟总是那副坚强可靠的模样,大部分时间在他眼前也是装哭装可怜,鸦非语甚少能看到哭得如此撕心裂肺的叶迟,心里头有一部分微微抽痛,他不想看到自己最珍视的人因为自己而落泪,但还有些许隐秘的欢喜。
    这种被人珍视着的感觉……也是极好的。
    至少可以让人感觉,自己确实是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叶迟哭声渐止,抱紧鸦非语将头深埋在他的颈窝里,抽抽噎噎地啜泣,那副模样叫鸦非语来看肯定会说没出息,不过眼下并不适合说这样的话。鸦非语拍拍叶迟肩头,纤长眼睫垂落,眉眼间是只在叶迟面前会展露无遗的温柔,他压低声音,轻声道:“没事了。”
    “嗯……”叶迟声音尚且还带着哭腔,他抹去眼角泪水,凑上去狠狠亲了鸦非语一口,患得患失地搂紧怀中人,近乎贪婪疯狂地感受他的体温,胸膛紧贴,近到他们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跳动着生命的痕迹,“师尊,还好你没事,还好……我差点就要担心死了。”
    鸦非语无奈地笑出声,他抬手轻抚叶迟脸颊,拇指划过他眼下一圈浓重乌青,心疼地蹙了一下眉。无需他多说什么,叶迟观察到了他的情绪,唇角也轻轻勾起,抓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捧至唇边落下一个轻吻,墨色眼瞳中的神色被烛火所散发出的暖光柔化了,如此看来倒和一个温吞的大狗无甚区别。他轻笑着,眼神柔软至极:“师尊心疼了吗?”
    鸦非语是个别扭的性子,惯常不擅长说些漂亮话,闻言薄唇微抿,烛光之下,漂亮的眼尾似乎透着浅浅薄红。
    但他凝噎半晌,仍然憋出了一句:“心疼。”
    这回反倒是叶迟愣住。
    他和鸦非语在人际关系里的地位其实都差不多,只不过比起鸦非语,他更像是自己主动与他人保持了距离,导致一般不会有人想着要主动靠近自己,久而久之,心间就变得贫瘠寒凉起来,荒草都难以扎根。
    他擅长伪装自己,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但当他真的面对一颗真心的时候,就会变得手足无措。
    尤其对象还是鸦非语,这个他爱到了骨子里的人。
    但叶迟没有愣神很久,他回过神后淡淡地勾唇笑了一下,眼眶还有些红肿,但已然不再那般狼狈,他顺势将鸦非语拉入怀中,死死搂紧了他,道:“师尊这样……可真是让徒儿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