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迟墨色的眼眸柔软得好似春日化开的寒冰,里头盛着水雾,目光显得极为柔和,他埋首于鸦非语散发幽香的颈窝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感受不到的气味,眼泪被挤了出来,他不是什么感性的人,但面对鸦非语,似乎所有理性的严防都能在一刹那间化作不堪一击的泡影。他因压抑着情感,嗓音嘶哑得紧,道:“师尊,我还以为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鸦非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叶迟未应声,只是闷闷靠在鸦非语怀里,没说话。鸦非语倒也由着他,渐渐的,颈间一块布料逐渐变得濡湿,意识到这一点时,鸦非语有些出神,下意识抬手抚上他肩,这才发现这人竟是颤抖的,心下又是无奈又是酸涩,还有一丝丝古怪的甜蜜。
    “……别哭,”他靠了过去,轻声说:“我也会心疼。”
    从异世而来的两个灵魂,在雨夜宣告隐秘的爱意,互相依偎着,只盼今夜是个暖夜。
    ……
    鸦飞悠轻轻摸过光滑的水晶球,双眸紧阖着,眉眼舒展,唇边带笑,看起来像是入了好梦乡。易逢春在一侧焦急地等待着,目光落在半空中那个极为显眼的时空裂缝上,空间被凭空撕扯出了一道缝隙,只窥望一角,里头是被繁星点缀得格外璀璨的天穹。对于易逢春而言,是没见过的景象,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有闲情去好好欣赏一下这个缝隙的构造,不过就现在来说……还是算了吧,她可没这种心情。
    忽然,鸦飞悠指尖微顿,缓缓掀开了眼帘。
    下一秒,裂缝中传出一道眩目白光。易逢春下意识往旁边一闪,两个人影从空中浮现,一点一点从虚影变成了实体化的影子。鸦非语身上还穿着现代化的服饰,站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里,竟然少有地感到几分局促。
    哪怕记忆恢复,对于鸦非语而言,这里仍然不太熟悉。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师兄!”多日来憋在心底的情绪在这瞬间喷涌而出,易逢春几乎快再压不住心底的情感,声音染上哭腔,“师兄,你没事就好……”
    鸦非语望向她,眼底情绪亦然复杂难明,银眸微垂,朝她勾唇一笑:“嗯。”
    ——变故陡生。
    天地忽然在此刻崩裂,天空颤抖着,从海平线的一角渐渐染上猩红的色彩,刺目而骇人。鸦非语瞳孔陡然一缩,与之一起的是强烈的震动感,鸦飞悠眉头一蹙,掀开窗帘,她的房间位置极好,正巧一眼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洋。只见被染红的海水肉眼可见地暗潮汹涌起来,酝酿着滔天骇浪,一波比一波更高的浪潮拍打在海宫伫立起的高墙之上。
    抬眼看去,空中又浮现了那个诡异得好似眼睛的裂隙。
    因为鸦非语的回来,世界又一次陷入了崩塌。想来是幕后黑手对此颇为不满,撕下了虚伪的假象,将美好之下的危机展现在了世人眼前。此前的记忆随之复苏,世人陷入了恐慌之中,从高处看,海宫之下,到处是无助攒动的人群,密密麻麻的人头,光看便叫人心底发寒。鸦飞悠仅看一眼就收了视线,目光落在鸦非语身上,后者正跪地颤抖着,直到地震止歇,面上苍白才有所好转。叶迟关切道:“师尊还好吗?”
    “我没什么,只是对地震有点……”他欲言又止道,“我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死在一场大地震里。”
    叶迟一愣,正欲开口安慰鸦非语,后者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头,望向鸦飞悠,缓缓撑着疲软无力的身子起来,两对相似至极的银眸相互对视着。
    “我该怎么做?”垂在身侧的拳头轻轻攥起,“这一切皆因我而起,我必须亲手将其终结。”
    鸦飞悠并不立即回答,一双含情美目凝定看了他半晌,微微下垂的眉尾使她的神色看起来如若神明一般悲悯。半晌之后,才道:“你真的想击破世界的法则,去直面那个你永远无法企及的天道吗?”
    鸦非语轻嗤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颇有趣的笑话一样。
    “人类若没有野心,那又算什么人类?”鸦非语银色的眸中似乎掠过血光,“在岑道的书中,我已经死去,没有任何人可以篡改一个死人的生平,我已经是他无法再操控得到的人。”
    长睫之下,他的眼亮着骇人的冷光,几乎无人敢直视那冷若银器的眸,“这种时候若是不冒险,难道还要等以后来不及了再来?你知道的,鸦飞悠,我永远不是会逃避问题的性子。”
    鸦飞悠似有所动容,起先似乎打算说些什么的唇又合上了,勾勒出一道浅浅的笑来,“呵,也是,如果你是擅长逃避的性子,也不会拼尽了自己的寿命也要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