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阮清攸更紧张了, “你那处,啊……”
    季钦太清楚阮清攸了,高门之后,一身文气,断断是不肯将这人间至乐的这档子事儿拿到台面之上的,哪怕是已然软作了一滩水,哪怕是已然快活到了九霄之外……
    这种情况若再去恋战,那实在是蠢才所为。
    季钦干脆不等阮清攸怎么说怎么看了,捞了一把,见眼前景色,如武陵人甫遇桃花源,见着个口便入了……
    *
    “别哭了,别哭了行吗?”
    季钦手上捧着个茶盏,只着一身寝衣蹲在床前。
    阮清攸一直在哭,他怕人哭得口渴,一直蹲在旁边小心伺候着,姿态卑微地连个刚刚进宫的小黄门还不如了。
    但是阮清攸不吃这一套,他蒙头在被子里哭得正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无暇顾及季钦到底说了什么。
    季钦这会儿已经不敢勉强人了,手上的茶盏冷了又换热的,热的又变冷了,如此已经倒腾了几次,也不见阮清攸露头。
    他仔细回想着今日,回想着方才,事无巨细,抽丝剥茧,想要找到一点让阮清攸不高兴的由头。
    想来又想去——虽然事前有点仓促,强势了,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顾及到阮清攸的感受,到事中,那可谓是一个渐入佳境,宾主尽欢,阮清攸两条纤细的长腿,简直要将自己生生绞断去了,到事后,自己做得那也得是算句“无可指摘”,除了沐浴用的热水不是亲自烧的,哪一件不是亲力亲为?
    他实在不知道,这坏就是坏在这“亲力亲为”之上了。
    阮清攸此刻哭,那定然不会是因为季钦在那档子事儿上如何苛待了他。
    是不是第一次,他不清楚,但是相识恁久,季钦从不曾诓骗于他,那既然说了是第一次,就定然是第一次了。
    阮清攸就是很震惊,因为季钦表现太好了,从哪儿看都不像是第一次。
    说实话,高门重重,光鲜之下掩了还不晓得多少腌臜事,公子与书童或者小厮苟合私通之事屡见不鲜,这也是府上亲长将自己的小厮都换成面貌一般,心思纯正的老实人的原因。
    可纵是他不曾行此事,但不代表他不曾见过旁人这般做了。
    四房里他有个堂哥就曾经在准备科考的时候跟自己的书童行了事儿,大约是不得法,毕竟那谷道到底不是天生用来做这事儿的,受不住方才是正常。
    但是那次事情闹得挺大,听闻四房下人居住的后座房里头,日日都能传出来惨叫,据闻是每逢出恭,血流不止。
    后来,那个书童被一领草席卷出了府,自己那个堂哥消沉了许久,那次科考最终也没有参加。
    见过了这事儿之后,阮清攸对这分桃断袖之好,就一直秉持的是个敬而远之的态度。
    可是后来遇见了季钦,日日相处如水般淡薄却让人难以割舍,阮清攸像是被冷水下锅的游鱼,沉湎温暖之中,直到水开了,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劫难逃。
    ——季钦那次为自己出头,他想上前询问,却见人被胤亓带走嘘寒问暖。
    ——醋海生波不过须臾之间,那时候,所有的所有就已经迟了。
    迟早要行那档子事儿,是俩互生爱慕的男子逃不过的一关,阮清攸熟知,他也认。
    倒是不想季钦这般温柔,跟素日是不相同的,急切却仔细,让他很是舒坦。
    至于真正如榫卯一般契合的那会儿,便更不消说,书中素道“人间极乐”,也算前人诚不欺我。
    但是后来,当他整个人水淋淋地被季钦捞出来放到海棠池子里头,用手指头引着认真清洗时,阮清攸简直要疯了。
    人活一世,必定是有些时辰是无比尴尬的,但是旁的尴尬同这事儿的尴尬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今日适逢海棠池子开闸换水,花心里头还未来得及泡上药材,一池子水清澈见底。在这般清澈之中,阮清攸看见自己体内的东西。
    如一缕缕孱弱的孤烟,当着二人的面缓缓升了上来,而这孤烟之后的潮湿木柴焚出来的闷火,直接烧到了阮清攸心坎儿上。
    阮清攸当时就捂住了脸,脚趾头都开始蜷缩,像要将这海棠池子底抠穿一般。
    回来之后,就这样了,一气儿就哭到了现在。
    季钦不觉得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觉得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即便是当时也在场,却实在不知他到底是为哪般,巴巴地等到了现在。
    若是无事,他的好性子定然是会永远为阮清攸奉上,但偏偏他听见被子里头的动静已然不对了,便也不管阮清攸如何挣扎,如何不愿,将人强行捞出来,喂了半杯茶水,顺了好半天气,才问:“到底怎么了?”
    阮清攸死活不说,季钦眯了眯眼,很是小人地拿方才的事儿威胁人,骇得阮清攸小脸廖白,一咬牙一闭眼说了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