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仙君。”她微微颔首致意,态度温和却疏远,一如对待其他仙人那般。
    “元君。”苍印抿抿唇,有时候真的觉得历完劫还能记得凡间记忆,其实是另一场劫数。
    因为记得所有事,所以愈发痛苦。
    他记得前两世与他人的纠葛,也记得这世对她的求而不得。
    曾经这种心情跟随了他几十年,早已如血蛭般附在心上再也剔除不掉。时间越久,扎得越深,直到与骨血融为一体,成为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苍印忍不住攥紧右手拇指,回来后他去问过段道煌,可是他却说他手上红线断了。
    以前的没有了,新的也没出现。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苦笑,低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为他曾犯下的错误,也为他的错过。
    “真正需要你道歉的人不是我。”夏沁颜嗓音清淡,越过他径直离开。
    夏安絮隐在人群里,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看怔在原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苍印,良久才忽地一笑,转身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
    这场应劫并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她懂了一个道理,那便是无论何时,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是另一个仙君的附庸,更不是用来历劫的工具,她只是她,独立的、有血有肉的个体。
    仙君、神女?
    她勾了勾唇,没关系,未来她也会变强。
    “苍印自请去了落峰崖,那里长年受罡风袭扰。无论是仙、魔,还是神,去了那里都会功力全失,犹如日日被鞭笞,一般只用来惩罚犯了大错的仙人。”
    修罗将削好的蟠桃递到夏沁颜面前,“尝尝,刚摘不久,感觉比以往的甜。”
    “是吗。”夏沁颜插起一块放进嘴里,须臾点了点头,“是比以前好吃。”
    “对吧?”修罗笑得一脸得意,“我特意只挑每棵树上最大最红的那个摘,肯定比其它的甜。”
    夏沁颜睨他一眼,堂堂魔尊偷桃子也就算了,还说得这么光明正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也是没谁了。
    “谁让珺晔太小气,区区几棵桃树也当成宝贝。”修罗倾身,鼻尖轻轻蹭着她的,“不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夏沁颜往后靠了靠,目光从他眉眼慢慢落至唇上,身前的呼吸刻意放缓,气息却不受控制的变热。
    “陛下。”他低低唤着转世时的称呼,尾音缱绻,“求您爱怜……”
    话没说完,身后突然有道剑光飞速袭来,修罗神色一滞,含糊的骂了句什么,身影猛地跃出窗外。
    “霄羽,你还有完没完!”
    “不好意思魔尊大人,是我。”含笑的声音磁性温柔,语气却有些冷冰冰,“上次没打出胜负,珺一直甚为遗憾,不知你可愿再比一比?”
    “正有此意!”修罗冷哼一声,身形快速挪动,转眼便与他近在咫尺,“此次生死不论。”
    “来!”
    珺晔大笑,挥掌迎向他,霎那间风云再次变幻,对此已经习惯的仙人们见怪不怪。
    段道煌翻了个身,长长的胡须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宛若上好的绸缎泛着浅浅的光。
    天庭无聊,时不时这么来一场正好解了乏,免得岁月悠悠、人生寂寞如雪啊。
    至于元君手指上又多出一条红线的事,还是不要往外说了吧。反正之前就有那么多,再多一条似乎……似乎也不足为奇嘛。
    他又打了个哈欠,就着打斗的声音很快进入了梦乡。
    “困了?”
    玄冥仔细掖好被角,轻柔的在夏沁颜额上落下一吻,“睡吧,我让他们去别处打。”
    “嗯。”夏沁颜眼睛半阖,听着脚步声由近及远,不一会仿佛要震碎屋顶的气浪也逐渐远离。除了用来保护的结界,再感受不到一点神力波动。
    屋内屋外一片安宁,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好似已经睡熟。
    不知过了多久,床边忽然出现一道残影,高大挺拔如山峦巍峨,却透明得仿若虚幻。
    “小金。”
    床上的人突然出声,夏沁颜睁开眼,眼里哪有一丝睡意。
    她盯着那道残影,意味不明的一笑,“还是——天帝?”
    “……”一阵沉默后,虚影渐渐凝成实体,黑发如瀑垂在胸前,头上没有任何发饰,只那么简单的垂着,衬得如冰玉般的容颜更加不染一丝烟火气。
    神圣,只觉神圣。
    夏沁颜上下打量他,明明将他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一旦挪开眼,竟是莫名就想不起他的相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因为我无处不在。”金森在床边坐下,“当初劈开天地,其实是以吾之血肉铸造了山河,阳光是我、空气也是我,这副面貌反而才是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