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药发挥了作用,她的头已经不晕也不痛了,或许也就因为如此,她想多听一些关于恩人的事。
    这些日子来,除了梦魇、呓语外,还有张男性面庞总会不请自来冲入脑海,然后伴随著那过分低沉的嗓音萦 在耳边,给她安定的力量。
    一得知救她的人便是大家口中的将军,她更加好奇了。
    他会不会了解自己多一点?他会不会帮她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
    究竟她是怎么受伤的呢?
    太多太多的疑问增添了旭见想见他的渴望。
    「傻丫头,这么快就怕闷了,鲁大夫都已经说了,你身上还有伤,没有十天半个月你是别想下床走动了。」以为姑娘耐不住烦闷,月嫂不禁取笑地开口。
    微微牵动唇角,她没否认,却鼓足了勇气问:「那……我几时可以见到将军呢?」
    「呵!这事可没个准,那孩子领国家奉饷,镇守边境可是克尽职守,咱们能盼得他一年回来个三、四趟已叫人惊奇!」月嫂扬起眉,外表看来豁达,心底却难免有些舍不得。
    「原来,他是不回家的……」一听到这答案,她竟感到有些失落。
    「或许为了你,他会回来也不一定。」目光落在姑娘脸上,月嫂对她投以一抹了然的笑容。
    孰料旭见却是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这月嫂也没法给你答案,搞不好你是他带回来的媳妇也说不定!」
    话一说完,旭见随即爆出羞赧的绯红,一双眼竟因这句话失了焦距,瞬间她根本不知自己的眼睛该往哪瞧。
    瞅著她害羞的模样,月嫂心底踏实了许多。
    说不准……说不准这美丽的小姑娘就是他带回来的媳妇啊!
    掩不住的心花怒放,月嫂明白地握住她的小手道:「若你能当咱们家的媳妇也挺不错的,除了出入战场较危险外,沉儿可是让你挑不出半分毛病、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啊!」
    「月嫂……」
    「好啦!你歇著,待会平春会替你送粥过来,我先替你去打点几套衣服,别下床知道吗?」
    「我知道了,谢谢您。」
    她微微牵动唇角,那笑容为她更添几分惹人疼惜的羸弱气质,月嫂愈瞧愈满意,噙著笑容出了门。
    微微叹了口气,她望著窗外早发的梅蕊,竟不自觉茫然了。
    虽是初春时分,但一练完兵,那浑身的汗水已轻而易举濡湿了项雪沉身上的衣衫。
    在九镇将军中他之所以会被皇帝器重,乃因他强调纪律与武艺并重。
    一来是因他以身作则的行为足以表率,二来他认为士兵在作战时若可以发挥平日所学,在战场上除了自保外亦可杀敌,继而立功。
    项大将军纵横沙场的威名便是因此建立的。
    只是无奈朝政腐败、外敌又不断,总给他一种沉重无比的无力感。
    近来他更时有想离开军队,甚至撒手不管的想法。
    细想自他十八岁接任以来,已有整整十年的光景是在沙场上度过的。
    那杀戮让他不厌倦也难啊!
    脱去上衣,他徐步走回主帅营帐内,却被系在腰际的玲珑小剑给分去了心思。
    是「旭情剑」,听那铸剑师傅说是「赋释」的余烬所铸成,因为费时九日,所以称它做「旭情剑」。
    又因两剑皆是短时间所铸出的剑,因此于双剑鞘口处可相嵌合为一剑,互补其不足。
    「赋释」与「旭情剑」是一对。
    当他细看著那造型精巧的青铜短剑,脑海不禁浮上一张美丽细致的脸庞,一颗心竟不自觉地微微发热。
    自回营至今已十多天了,不知道那姑娘熬过难关、醒了没?
    倘若醒了,会不会如鲁大夫所说,发生失忆的现象?
    又或者她已痊愈,离开了呢?
    千百万个猜想揣测在脑海中翻掠,还来不及理出头绪,理智已率先制止了他满脑子的妄想。
    不知怎地,留在脑海的竟是那日她伏在自己身上狂吐的狠狈模样。
    当她柔弱无骨的娇软身躯伏在自己身上时,心口那突然的悸动足已教化心慌意乱。
    他无奈叹了口气,为自己心头浮上的莫名思绪感到烦恼。
    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姑娘牵肠挂肚……
    想再见她一面啊!
    瞅著自己映在木盆中微赧的脸孔,项雪沉尴尬地拨去那倒影。
    项大将军,你在想些什么?该以军事为重啊!
    对一个初识的姑娘产生如此绮思是好?是坏?
    他已无法断定,只是心底有一抹细微却不容易忽视的情感骚动不已,久久无法平复。
    第三章
    风挟著微凛的寒意,吹得人忍不住哆嗦,唯有厢房外的新梅不畏寒立息地绽放出属于它的美丽。
    打量著自己在铜镜中的模样;旭见这才满意地走出门,往大伙聚集的地方走去。
    「嘿!雨姑娘,你真早。」绕过前庭,正在门口扫雪的家丁平顺抬起头对她打招呼。
    俏皮地吐了吐舌,她轻喃:「被窝太暖和了,险些起不来呢!」
    「和平顺一样,哈!」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害羞,平顺那张稚气的脸竟带著几分宛若新梅般的绯红。
    扬起瑰色红唇,旭见轻掩而笑,脚步则不自觉缓了下来。「要不要我帮忙?」
    她话一出口,平顺惊讶不已地连忙挥著手。「不成!不成,这粗活是我们的工作,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做这事呢!」
    就算他向天皇老爷借胆也不敢让雨姑娘做这杂事,虽然将军一直没再回府也从未言明,但在将军府中的人几乎都把她当成未来主母般对待。
    偏偏这雨姑娘在能下床走动后,竟直嚷著要和大家一样分但做事,搞得大伙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努了努唇,笑容隐去,那美丽的脸庞有著深深的落寞。
    其实她并不是和大家抢著做事,而是她不想让自己有可以胡思乱想的时间。
    有事可做是她目前唯一可以让自己安心的方法,可是这将军府的人却一个个把她当娇容,半分活也不让她沾手。
    「再不找些活做,我就快变成大肥婆了。」无奈地吐出这句话,她往厨房走去,虽然早预料到平顺会拒绝,但失望还是在所难免。
    「雨姑娘……」瞧著她孤寂的背影,平顺抓了抓头,有些愧疚,最后还是只能低喃:「其实你这么瘦,想吃成大肥婆也很难……」
    他转过头;暗叹了口气,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没听见平顺的咕哝,她往厨房走去,心想就算没活可做,至少找个人说说话也好。
    若有所思地踩著步伐,平春的惊呼落入耳底。
    旭见回过头瞧见平春,一张发愁的小脸立即亮了起来。「平春!」
    「雨姑娘不听话;」一大早瞧见旭见的身影,她不禁皱起眉头。「被月嫂看到又要叨念你了。」
    「平春,你是最了解我的,再这样下去,我会被自己弄疯。」
    在她卧病在床那段期间,平春不间断的细心照顾让两人逐渐熟稔,年龄相仿的两人开始互倾心事,成了手帕交。
    「我才会被你给气死!」瞧她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一大早就起床找事做,平春又气又同情地翻了翻眼,一副快晕倒的模样。
    旭见扯出笑容,视而不见地问:「你要忙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我去鸡舍里捡蛋,让厨娘做早膳。」话方落,平春便一脸了然地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
    「就当帮我一个忙喽!平春……」晃著她的手,旭见耍赖著,反正她黏平春黏定了,怎么赶她都不走。
    「鸡舍里臭死了哦!你确定你要去?」
    「去!我当然要去喽!」旭见哪管臭不臭的问题,一知道自己有事做,她可开心了。
    这怪人!暗暗瞅了她灿烂的笑容一眼,平春就算有气也提不起来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