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地,肩上大掌传来温暖,那熟悉的嗓音飘入了耳际。「如果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一切上天自有衪的安排,强求并不是好事,你懂吗?」
    摇了摇头,旭见没睁开眼,只是任由一颗清冷的泪珠进出眼角。「我知道,只是心里害怕,那恶梦总让我分不清是真是幻,又或者那真是我的过去。」
    泪是因痛而落,或者是为不安而流,连她自己也弄不清。
    「傻姑娘。」为她揩去泪水,项雪沉不禁为她的无助感到心疼。
    「对不起,你替自己拣了个麻烦回家了。」睁开眼,她的眸光适巧撞人项雪沉那满是柔情的黑眸,心口瞬时漾满了无限的暖意。
    「别说傻话了。」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揉著宠溺。
    看著他的笑容,她心一暖,觉得漫著无限感动。「谢谢你,将军!」
    为什么对于初次见面的他,她完全感觉不到陌生?
    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并且彻夜未眠地守在她身边吗?
    「叫项大哥吧!这样喊我,让人挺不自在的。」轻扬俊眉,他打断她的凝思。
    「我知道了。」回过神采,她对项雪沉投以灿然的笑容。
    话告一段落,旭见才发现夏安已在他们浑然未觉的情形下备好了膳。
    「夏安,你的手脚愈来愈俐落喽!」项雪沉似乎也发现了这情形,忍不住打趣道。
    「是将军同少夫人聊天聊到忘我了,险些早膳就要变午膳了。」夏安笑吟吟地答话,直率地让旭见不禁羞红了脸。
    旭见对项雪沉投以一抹无奈的眼神,孰料他却无所谓地微耸著宽肩,脸上带著她无法理解的高深笑容。
    一起用过早膳后,项雪沉利用著难得的空闲,到卫所去见见那些他所熟悉却陌生的亲兵家属。
    他一离开,旭见竟开始觉得问得发慌,却又不敢找平春说话。
    想来早上她与项大哥的事早已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偏偏他却云淡风轻地不愿去解释什么。
    搅得她那找不回记忆的脑袋瓜,也浑沌地理不出一点思绪。
    她刻意避开在府中来来去去的家丁、丫头,一转出正厅长廊,便瞧见月嫂那温柔慈祥的笑脸迎面而来。
    「月嫂,」硬著头皮开口,她已大抵明白月嫂要说什么了。
    挽住她的手,月嫂笑吟吟地问:「听丫头们说沉儿回来了?怎么还没见到人呢?」
    「将军说到卫所走走。」相偕走出长廊,旭见忐忑地道,心里祈祷著月嫂别再提起关于他的任何事了。
    在这暧昧不明的情况下,她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误会。
    「怎么不和沉儿一起出去走走呢?说不准和他多说说话,会帮助你想起一些什么也说不定。」
    似乎是希望两人能多争取些相处的时间,月嫂说得委婉,心里的期盼却不言而喻。
    「月嫂,其实我和将军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们并非旧识……」她思索著该如何开口,虽不愿意打破老人家的期盼,但她还是开口了。
    「那又如何?」反觑著她,月嫂不以为意地问。
    眨了眨眼,旭见半点也看不透月嫂的的心思。
    瞧著她一脸茫然的模样,月嫂抚了抚她的手,不疾不徐道:「就算不是旧识,月嫂还是瞧得出沉儿对你的心思,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什……什么心思?什么感觉呀--」低垂下臻首,月嫂那直挑明的话不禁让旭见词穷了。
    「傻姑娘,喜欢一个人并不可耻,更何况你和沉儿是如此匹配,这门亲事月嫂可是乐观其成、求之不得呀!」
    「月嫂……」抬起眼望向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旭见心头有著忧喜参半的矛盾。「要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太委屈将军了。」
    「天老爷啊!你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呢?!」毫不掩饰地打量著她修长的身影,月嫂继而道:「打白你把那只破筝抚出天籁般的音色时,月嫂就心里便明白,你是当定项家的媳妇了。」
    旭见不解地扬起那澈亮的秀眸,把她的话当玩笑。「月嫂,您别寻我开心了,那只筝是旧却不破,学过音律的人都会知道该如何让它发出声音的。」
    摇了摇头,月嫂脸带愁容。「你知道吗,在项夫人还未遇害前,那把古筝是她的最爱,当时她直嚷著要把那筝传给未来的媳妇。只不过世事难料啊!在夫人过世后那筝似乎感觉不到主人的气息,也跟著旧了、毁了。」
    听见那万分感慨的叹息,旭见在月嫂眼底,瞧见了强忍的伤心。
    「项夫人是怎么遇害的?」反握住月嫂的手,她竟不自觉感到心微微泛疼。
    「东广灭府……」紧拧著眉,月嫂想起昔日的惨剧,微颤的语音里技著几分悲怆。
    「十多年前,项将军府上上下下百余人口被杀,当时只有我和丈夫及少将军由密道逃了出来。」
    「东广……灭府……上上下下百余人口被杀……」月嫂的话落入耳底,她踉跄地险些站不住脚,捣著胸口那突然袭来的揪痛,秀美的脸蛋在瞬间血色尽失。
    感觉到手心微传来的湿意,月嫂歉然地抬起眼,旭见那苍白无比的脸庞立即落入了眼底。「怎么了,吓坏你了是不?唉!这事是陈年往事了……」
    「不!月嫂……我没事。」强扯出一抹笑容,她不知为何自己会有如此奇怪的反应。
    是太过震撼吗?
    为何她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盘旋、徘徊,就像是被一条绳索紧紧勒住似地,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或许是这将军府有太多沉儿承载不了的过去,所以他并不爱回家。」抬头望著天际,月嫂有著说不出的凄凉。
    强压著心头的异样,旭见默默陪著月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转过身,月嫂脸上愁绪稍缓,扯开了笑容。「不过幸好你让沉儿心动了。」
    「月嫂您别又笑话我了。」轻抚罗裙,旭见在浅铺霜华的石阶上坐下,无法认真思索她的话。
    望著那气质典雅的娇滴滴面容,月嫂实在难掩心中对她的喜爱,管不了阶上冰冷也跟著坐下;与她并肩闲聊。
    在轻松的气氛下,旭见稍稍将心底的不安给暂且抛去。
    枕在月嫂温暖的肩膀,她竟有种幸福的错觉,心里却不自禁地想,倘若自己的亲娘还在身边,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午后一场小雪让稍暖的气温骤降,空气里尽是冷冷的寒意。
    星眸半掩地拥著被子,旭见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房的,只是隐约感觉,有个像暖炉般的胸膛给她无限暖意。
    只是当她一回到床上,那暖意骤撤,取而代之的是忽然袭来的寒意。
    她明明醒了,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地任由思绪脱离躯壳,往她陌生的方向飞去。
    是梦魇吗?
    回瞠著眼,她被不安与恐惧操纵著,渐渐的,她发现自己来到一座大院前。踏上石阶,她知道往左穿廊而过会有间屋子,屋子里主儿正是项家少爷,往尽头处会有间书房,书房前则有片偌大的空地……
    依著脑海中浮现的景象,循著记忆而行,眼前一一呈现的景物印证了脑海中的想法。
    她来过这里!
    她来过……滞住步伐,旭见被脑中突然钻出的记忆给牵引著,究竟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小心屏著气,她闭上眼努力回想,当脑中浮出另一个画面时,她骇住了。
    一个浑身染血的男人临死前扯住她的袖子,以无比怨恨的眼神直瞪著她。「妖女……你会下地狱……」
    谁?谁是妖女?
    畏怯地退了一步,旭见捣著唇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也感觉到双唇无法抑制的颤抖著。
    在那死不瞑目的眼中,映出一张冷然无情的面容那张脸竟是她自己?!
    她杀人?
    不!不是!她不会杀人,她自小读书、识字、练筝,习武向来是哥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