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的,沐灵为这即将面临的一切感到不安。
    占放云会出现吗?
    当她再抬起头时,娘亲早已打了开场,话一搁下,一抹人影立即应声而上。
    沐灵连正眼瞧也不瞧地,不加思索扎稳脚步,出手迎向来人。
    与对方连对了数招,沐灵才赫然惊觉对方武艺不浅。
    纵使使出她所精之剑法,对方依旧是满脸从容,丝毫感觉不出任何压力的自在模样。
    仿佛自己的招式对他而言,不过是扰人童子,对他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赌气地噘起红唇,她弃剑改以拳攻,孰料,男子宽肩一缩,脚步略挪便让她乱了步伐。
    在姑娘一记连发拳气,但仍无法触及自己分毫时,洛索寒趁势款向她、附在她耳边低喃:“啧啧,沐姑娘你可真凶。”
    语毕他不忘拍了拍胸脯,以示自己受惊的程度。
    “你!”沐灵跺著脚,咬牙切齿地怒瞠:“你这该死的,厚颜无耻的狂徒。”
    莲足轻点,她跃向他身后正准备赐他一脚时,怎料这人似乎背后也长了眼似的,竟转身捉住了她的脚将她带入怀里。“唉呀!这可糟了,照这情势,本公子似乎真得娶你这凶丫头当老婆喽?”
    挣脱不出他的禁锢,沐灵嫩白的俏脸轮番跃上青、红、白三色。
    这是哪里进出的死浑球?再让他这么瞎搅和下去,她招这门亲还有什么用啊!
    在万分无奈之际,另一抹高大的身影跃至竹台上,不发一语瞅著两人。
    “在下古放云、恳请赐教。”
    古放云微微作揖,一身藏青的装束在麦褐色的俊逸脸庞下相揉而成出众的气息。
    望著他,沐灵不自觉露出欣喜之色,终于松了紧绷的情绪。
    竹台下,沐璃被他朗直的贯有嗓音撼了心弦。
    古放云竟也来膛这浑水,究竟意欲为何?!
    “哇!这可糟了,有人抢著当你的新郎官,你依是不依?”另一抹嗓音介入,那在竹台上百般捉弄沐灵的温朗少侠当众说著。
    只见沐灵翻了翻眼,趁势挣脱他的纠缠,悄然退于竹台一处,暗自打量著身形相当的两人?
    “别仗著个头大,先过招再说!”洛索寒浓眉微扬,一脸自若地朝古放云发招。
    隐去脸上的笑意,古放云察觉出他嬉笑里忽闪而过的犀利,半点也不轻率地来个见招拆招、见式挡式。“少侠可得使出真本事了,毕竟婚姻大事儿戏不得啊!”
    “绝不谦让。”洛索寒边躲开古放云的攻击、边出招应对。
    这连番数招下来,旁人看得如痴如醉,沐璃在一旁却瞧得疑云暗生。
    分明是攸关胜负的对峙,但为何两人间流窜著一种她说不上的诡谲气氛?
    她微蹙起秀眉,观察著形势发展,突然洛索寒不经意地长腿一劈,竹台竟左右晃动呈现摇摇欲坠的危态。
    定是有人在竹台上动了手脚!沐璃思绪飞转地下了结论,就在台子将要全然倾倒的同时,洛索寒趁混乱掳走了沐灵。
    在场围观的人群见状,更以鸟兽散方式仓皇逃离,原本热络的场面顿时变得冷冷清清。
    沐璃杵在原地,目光却不自觉寻找古放云,在瞥见眼前那截竹架应声断裂之时,她的心猛然一窒。
    她直觉地解开腰带,凭著内力将甩出的腰带卷捆住古放云的腰际,力道分明地将他拉离竹架。
    仅半寸,那断裂倾竹还是划过他的腿,勾撕出一道带血伤口。
    对于洛索寒“不经意”地弄垮竹台,古放云并非不知,只是沐姑娘的反应比他还快——快得让他觉得自己有些窝囊。
    只是无妨,感觉到鼻息间沁著她的馨香,他一双灿亮黑眸直定格在沐璃眸间。
    两人四目相触,暧昧情意奔窜其间。
    恍惚中沐璃只觉得自己在他的眸光下逐渐喘不过气,稍稍栘开眼,她星眸半掩地垂下了头。
    那无意间流露出的小女儿姿态,不经意地攫住了古放云的心。
    缓缓抽出腰间的束缚,他将那满是女子清馨气息的长腰巾递给了她。“这回咱们扯平了。”语落,他掀唇微笑,满意地欣赏著她眉宇间透露的诧异。
    看著古放云俊逸的脸庞,她竟又无由乱了心跳。
    平抚著因心动而紊乱的呼吸,沐璃接过腰巾,恢复她贯有的淡漠道:“你受伤了。”
    “不碍事。”他轻描淡写带过,殊不知沐璃恢复女装的姣美模样,足以撼人心绪。
    “久违了,古家少爷。”一抹声音介入,回过头程翠堆满慈蔼的笑脸落入了眸间,打破她与古放云间的魔咒。
    “沐伯母!”
    这一唤,程翠睑上的神情骤变,勉强持平著嗓音,她略显尴尬地道:“今天你拔得比武招亲头彩,请随老身入内堂!”
    “娘,那姊姊?”
    “沐灵?”程翠朝她温和一笑。“她武功底子好,我不怕她吃亏,更何况那姓洛的公子看来正派,应该不会有事的!”
    沐璃一阵眩然,对于娘不顾沐灵安危感到不解。
    见她怔忡失神,古放云趁隙微低下头道:“她不会有事的,放心!”
    对上他的黑眸,沐璃一阵心绪乱窜,不可否认地,古放云的态度让她不自觉放下了心。
    一踏入内堂,古放云四目所触及尽是名剑摆饰。
    除了两侧摆著一列太师椅外,处处可见以精致紫檀木架高的名剑,在内堂则是一代剑师沐蕴秋的肖像。
    凝视肖像许久,古放云带著尊敬而凝重的心情向他深深鞠躬。
    若非当年力凤几人因醉意而吐露剑库之事,沐蕴秋也不致惨遭横祸,命丧歹人之手。这赎罪心态在长年的潜移默化下,已由父亲身上转交至他手中。
    在心思百转千回之时,一把剑不偏不倚抵在他的咽喉处。
    抬起眼映入眼帘的是程翠含恨的眸光。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剑取了你的性命。”
    “倘若真认为家父是杀害沐世伯的凶手,世侄甘愿受伯母一剑。”没有惊骇,正视著她,古放云以沉稳而真诚的态度开口。
    “凶手?呵、呵、呵……”赫然丢掉手中的剑,程翠露出悲凄一笑。“上天怎么会如此弄人啊!当年我找不出证据定你爹的罪,今时竟还让你成为我沐家的女婿?”
    “总有一日我会找出杀沐世伯的凶手,还有,我是真心想娶沐姑娘为妻。”
    “真心?”程翠挑起眉重复道:“在还没找出证据洗清你爹罪名前,你没资格说这句话。还是你以为我程翠会将女儿嫁给你?”
    凝著她满是嘲讽的眼神,古放云只是温温一笑。“是不得不,你知道要查出真相还是得靠我们古家,不是吗?”
    古放云早由爹的口中得知,沐伯母因沐世伯的死对古家心存疙瘩,而程翠的轻蔑,早是他预料中的事。
    “孤儿寡妇,理应是该靠你们古家没错。”抬起眼,程翠略带悲凉地黯道,心头却不禁掠过一阵窃喜,古家的认定正是她所要的。
    她要古罄亲口承认,是他毁了沐家的幸福,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会让古放云死在自己的妻子手上!她会让古罄尝尝失去挚爱的心痛。
    干笑了几声,她正色问:“你真有意想娶小女?”
    “我会照顾她。”古放云没正面回答,但语气中的诚挚却是不容置疑。
    “好!女儿嫁给你们古家当媳妇,而条件是一年内查出杀人凶手。”程翠背过身,语带双关地隐著笑意。“我希望你能不负我所托。”
    望著程翠的背影,古放云直觉这事顺利得教人心生疑窦。“好,那世侄就择日迎娶沐璃。”
    许下承诺,他转身走离厅堂,刚正的心始终相信古、沐两家的恩怨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带著伤离开了沐家,古放云顺著大街而行,突然眼前一处绿意让他转了步伐。
    顺著斜坡,绿意尽头的一道弯潺小流让他失了神。
    一阵风袭来,绿意浮荡在流水间,顺著绿意飘摇之姿,他的回忆一幕幕跃回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