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并不是下班时间,车子不多,不少车子速度飞快,经过的时候,不耐烦地朝老先生鸣按喇叭。
    老先生痴愣的脸上布满恐慌和无助。
    何玉暄想也不想,立刻回身,急急地横过来回穿梭的车子,想去抓住老先生,何玉暄叫着:「老伯伯!」
    老先生本能地想往她这里走过来,一辆摩托车突然从老先生前面横过。何玉暄吓得差点心脏麻痹,当场赶了过去,一把护住老先生。
    砰地,她手中的纸箱子掉了下去。那一瞬间,她的头皮一麻,事情很糟,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先拉着老先生往安全岛上冲去。
    等到了安全岛,她一回头,就看到她的箱子被一辆车子撞弹出去。
    「啊!」她惨叫一声。完了!那花瓶百分之百碎了。
    绿灯再度亮起,她赶回斑马线上捡回凹扁了的箱子,打开一瞧,果真什么都毁了,箱子里只剩下碎片,和一张弄脏了的卡片。那是陈莉写给客户的小卡片,何玉暄失魂地拎起那张卡片。
    「妳也有牌子喔。」那个老先生跟在她后面这样说。
    听到老先生的声音,何玉暄再度被吓一跳。「老伯伯!」现在还在马路上ㄋㄟ,她真的很怕他会出事。
    何玉暄赶快收了东西,带着老先生过马路。
    好不容易安全过了马路,狼狈的何玉暄问道:「老伯伯,你家住哪里?」她看老先生的神态异常,教她实在放心不下。
    「我不记得了……」老先生不好意思地说。「但是我有个牌子。」
    何玉暄这才看到他翻出一个牌子写着他的名字,和他如果走失之后的联络方式,原来她遇到了个失智的老人,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不顾哩!
    何玉暄把老先生送到警察局,请警方帮忙连络他的家人。本来何玉暄是赶着要离开的,不过因为老先生看起来很紧张不安,她只好留在警察局里继续陪着老先生。
    等待的同时,何玉暄打开撞凹的纸箱,失魂落魄地看着里面碎掉的青花瓷器。
    一个警察从她身边走过,说道:「这个很贵吧?」
    何玉暄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的提醒喔。」呜,她完蛋了,她赔不起这个的。
    「不好意思ㄋㄟ。」老先生不禁愧疚地说。隐隐地,他觉得好像害了何玉暄什么似的。
    「没有啦。」何玉暄马上露出了笑容,安慰道:「老伯伯,这跟你没关系啦。」一切都是天要亡她,怪谁都没用。
    「阿公!」
    何玉暄回头一看,看见一个样貌斯文的年轻人,神色忧急地走进警察局,一看到老先生,立刻赶过来。
    年轻人对着何玉暄一笑。「请问是小姐找到我阿公的吗?」
    何玉暄义正辞严地说道:「先生,你们要顾好老人家啊,老伯伯差一点就被车子撞到了,这真的很危险耶。」她顺手把破掉的青花瓷器推到年轻人面前。「还好碎的是这个,不是老伯伯的骨头。」
    「这真的是我们的疏忽,谢谢妳救了我爷爷。」年轻人并没被何玉暄严肃的样子吓到,反倒很欣赏她的正义感。「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知道名字做什么?」何玉暄挥了挥手。「我又不要你送好人好事的匾额。」
    「知道小姐的名字,以后可以写在祖谱里,让我们世世代代的子孙知道妳的大恩大德。」年轻人倒也很有幽默感。
    何玉暄一笑。「那你干脆送我一块写了名字的墓碑好了,这样还比较实用。」反正她回去也是死定了。
    年轻人愣了一下,笑了出来,旁边的警察也忍不住笑出来。
    何玉暄苦笑。「我的心酸你们不懂啦,不说了,我要去订棺材了。」她把纸箱弄一弄,抱了起来,陈莉写的卡片掉在地上,她没注意到。
    看她要走,年轻人赶紧跟上。「小姐,很谢谢妳,真的不能让我知道妳的名字吗?」
    「不用啦,你们好好照顾老伯伯就好了。」何玉暄坚持不给,人就这么走了。
    年轻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老先生捡起何玉暄掉在地上的卡片说道:「小姐的牌子。」
    年轻人拿过来看,卡片上面写着「亿泰建设」。有了这条线索,他就能找到这个女孩子了。年轻人眼睛一亮,抓着他阿公的手,笑道:「阿公,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老先生憨憨地笑着。
    ☆ ☆ ☆
    经过一番折腾,何玉暄回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行政内勤部门的人走了一半,留着的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很奇怪。
    何玉暄对他们嘿嘿地扯了抹笑,忐忑不安地往办公室里走去。
    陈莉见她进来,冷冷淡淡地抬头。「妳还知道要回来。」
    「应该的。」何玉暄扯开笑。
    「我打了电话给『勤业』的老板,人家说妳根本没送东西过去。」陈莉打量着她手上的纸箱子。
    何玉暄硬着头皮说道:「对不起,因为路途中,我不小心摔坏了。」她完全不提遇见失智老先生的事情,她觉得这种听起来像是借口的话,说了也没意思。
    「妳摔坏了?!」难得地,向来冷静淡漠的陈莉扬高了语调。
    「对不起,我会想办法赔给公司的。」何玉暄诚心地说。
    「赔?!妳该不会以为,只要赔了钱,就表示妳负责了吧?妳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陈莉的语气极为冷峻。「妳摔坏的时候,就应该要立刻打电话给我,让我应变和处理,而不是让我傻呼呼地打电话给对方,还让我傻呼呼地在这里等妳,妳做事的态度怎么这么差?」
    陈莉眉头一挑,指责与不屑的神情,让人觉得羞愧。
    何玉暄的脸热了起来。她当时只记挂着摔坏的青花瓷器和老先生的事情,确实疏忽了应该要和陈莉联络。
    她无话可说,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辩驳的。「对不起,是我的错。」她头垂得低低的。
    「不,是我的错。」陈莉突然这么说。
    何玉暄诧异地抬头看着陈莉,只见陈莉红艳艳的薄唇一勾。「妳自告奋勇的时候,我就不应该相信。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错。」
    一股热气冲上何玉暄的脑门。陈莉的话,让她难堪到无地自容。
    「陈莉,妳这是在指责我吗?」莫安浪办公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他淡淡地说:「照妳的说法,用她的人是我,所以如果有错的话,一切都是我的错了。」
    莫安浪的语调平稳,言语模棱暧昧,语气不温柔,可是也没有动怒。让人实在猜不出来,他说这话到底是为了护卫何玉暄,还是在指责何玉暄?
    他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眸深沈无波,陈莉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而这种深沈,让她隐隐觉得难以喘气。她猛然一悟,这才了解他的意思了。这件事情,他不要她插手,他要自己处理。
    摔破的青花瓷器虽然价值不菲,但是这件事情,怎么也不该由莫安浪亲自来处理,凭着在莫安浪身边多年的经验,以及女人的直觉,陈莉晓得,莫安浪其实已经不知不觉地偏向了何玉暄。要不,他不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
    何玉暄根本就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的复杂,她只觉得莫安浪又露出了死人脸,何必呢?事情很简单啊,她错,她认、她负责啊,何必每个人都凑上来呢?!
    她睁大眼睛,等着莫安浪爽快地宣判她的死刑,但莫安浪只是推开了门,对她说了句:「妳进来吧。」
    她快步地走进去。穿着不合适的鞋子走了一天,她的脚痛得有些跛了。她咬了下嘴唇,忍着疼。
    莫安浪坐回他的那一张大椅子,劈头说道:「我不能偏袒妳。」他没有察觉自己对她是有私心的。他这么说,是重申他向来处理事情最重视的原则。
    她误会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担心她会跟他求情,所以先告诉她,别以为他会偏袒她,于是她的眉头一扬,没好气地说:「我算什么角色,敢让老板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