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可以感觉得出来,她也喜欢他,否则不会允许他靠近,甚至吻她。
    凝望着他充满疑惑的表情,郁隐淳许久才挤出话。“没有……没有为什么。”
    她能告诉他吗?
    告诉他,前世的他是个为爱痴狂的疯子,他的爱太浓烈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还害得她的亲人惨遭毒手。
    即使明知霍允刚不像阎饀,而是个温暖阳光的好男人,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但是一想起前世家破人亡的惨况,她怎么能忘?
    重生后一直陷溺在矛盾的情绪里,她真的好累、好累,能不能有止息的一天?
    长久以来的疑问累积到顶点,霍允刚紧绷下颚,不死心地问:“不可能没有为什么,我感觉得出来,你喜欢我,但你拚了命压抑,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阎韬?”
    由他口中听到那个名字,郁隐淳浑身一颤,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霍允刚读不出涵义,却证实了他的猜测。
    “所以……他是你抗拒我的原因?”
    “不要再问了!”
    “给我答案,我就会死心,不再纠缠你,也不会再试图让你心动、让你爱上我!”
    这番话明明是她重生后的渴望,但为什么真的听到他这么说,她的心却好痛?
    “小唯,求你告诉我。”他屏住呼吸,等待她解开疑惑。
    她不该说的,因为极有可能被当成疯子,但她压抑太久了,抗拒太久了,多希望说出一切。说出来,是不是会让他死了心?更让她坚定自己的心,不要爱上他?
    思及此,她缓缓开口,说出前世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纠缠……
    听着她的话,霍允刚一脸震慑与不敢置信。
    他努力把遇到郁舒唯后,她出现的种种反应,套在她所说的事情上,的确吻合,但……这太玄奇了,是真的吗?
    他努力在混乱中理出一片清明,最后有了结果。
    或许是她想拒绝却又找不出理由,只能编故事打发他。
    她真的这么讨厌他吗?
    难得喜欢上一个女人,他却栽了跟头,他能说什么?总不能强迫对方硬接受他的爱吧?
    霍允刚苦涩地扯唇道:“你应该编个正常一点的理由,不过……我懂你的意思,不会再为难你了。”
    话一说完,他沉着脸转身走开。
    郁隐淳看着失意布满他眼底,如此失魂落魄,像失去最最珍贵的宝物,心被狠狠揪着。
    她如愿达到不被纠缠的目的了,但为什么看着他转身走开,她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与不快乐?
    这样做,真的是最好吗?
    郁隐淳幽幽想着,没看到洗手台前的镜子倒映出她的表情,如果她看见就会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与霍允刚的神情一模一样。
    如果她看见……
    她就会知道,其实她的心早就沦陷……
    第6章(1)
    午夜对一般人来说,正是好眠的时间,但对一个需要留守的医生来说,却是不小的折磨。
    尤其在这里,没有足够人手,上自看病诊断,下至派药、照顾病人,都需要医生亲力亲为——不管你在你的国家是否为名医,来到此处,就得做足心理准备。
    所以每个不需要值夜留守的夜里,霍允刚几乎沾枕就睡。
    但今天却不同,他身体疲劳极了,意识却处在异常清醒的状态。
    不断运作的脑子抛掉白天为这块土地全心全意付出的真诚,完完全全被另一个身影占满。
    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郁舒唯要编出那么光怪陆离的故事拒绝他?
    她说了一个与前世今生有关的故事,而他就是那个阎韬?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也因为如此,他从那一天起,一直很心烦意乱,思绪纷杂低落得连笑都显得吃力。
    若被兄弟们知道,他喜欢上一个女人,没追到手就算了,竟然还被一个诡异的故事为由拒绝了。
    好受伤……他叹了口气合上眼,脑袋因为抗议着他装了太多思绪,所以胀痛不已。
    有别于白天的喧闹,回归平静的夜里,放大所有细微声响,外头又下着滂沱大雨,啪嗒啪嗒的雨声,更是让他的心怎么也没办法平静下来。
    他真的该放弃那难得令他心动的女人吗?
    思绪当然没能理出答案,否则他也不会烦躁、郁闷这么多天。
    就在这时,一名妇人抱着个大约五岁的小女孩冲了进来,急切激动地大声疾呼,“救命啊!医生救命!”
    妇人夹带着泪意的惊恐呼声划破平静的夜,撞入耳膜,让沉思中的霍允刚惊跳起来。
    他离开座位一个箭步冲上前,再定睛看到妇人怀里的小女孩时,背脊窜起一阵寒意,血液瞬间凝固。
    一见到霍允刚,Noya的母亲哭着跪倒在他脚边,用简单、破碎的英文反复哆嗦说着:“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
    霍允刚接过Noya,发现她的身体因为畏寒而不断打颤,脸色苍白得像张白纸,心里暗暗感到不妙,却安慰道:“我会的,你放心。”
    这一阵子大雨连连,入夜后的温度比平常低,之前虽已提醒当地居民留心,但抵抗力差的小孩及老人还是感冒不断。
    霍允刚迅速将Noya抱上病床,值班护士听闻动静,立即赶来帮忙。
    “看起来不太乐观。”
    护士小声说道,一边用毛巾擦干Noya的身体,一边协助霍允刚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是肺炎。”
    当地居民缺乏卫教知识,生病第一时间不是去医院,而是上教堂祈祷或请巫师作法驱魔,所以常常让普通的感冒拖成肺炎或支气管炎,状况便会变得更加棘手。
    他们不知道,在医疗设备简陋的环境下,看似简单的病,也极可能产生致命的结果;来到当地后,他们不断倡导,但效果仍不彰,这不免让霍允刚感到遗憾与灰心。
    霍允刚仔细为Noya诊察后,吩咐护士吊起点滴,这时衣角被扯动,他回过身,发现Noya叫他。
    “医生哥哥……Noya……痛痛……不舒服……”
    Noya不断咳嗽,呼吸变得浅而急促,但张眼看到最喜欢的大哥哥,仍忍不住撒娇。
    霍允刚轻轻替她抹掉额头冷汗后,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再忍耐一下下,医生哥哥会帮你把病病和痛痛都赶跑喔!”
    虽然咳嗽胸痛很不舒服,她还是乖巧应了声:“好……Noya……会、会勇敢……我有好多、好多医生哥哥……给的元气……”
    她勉为其难地摊开小手,四、五颗马卡龙糖被她握得皱皱的,外头下着雨,如果不是糖果外有一层透明塑料包装,可能早就化掉了。
    霍允刚看着他送她的糖果,竟被她珍而重之地握在手中舍不得吃,整颗心被无形的大手揉成一团,几乎无法呼吸。
    他扯出心疼的笑。“等病好了,医生哥哥再给你更多元气糖糖。”
    “好……好多、好多元气糖糖……”
    苍白的唇连扯出微笑都显得勉强,应完声,似乎放心许多,双眼闭上,没拿糖果的小手仍扯着他的白袍不放。
    霍允刚任她拽着白袍一角,见她呼吸越发困难,又吩咐护士配合使用氧气帐舒缓她的不适后,再请另一名当地护士,为他转述解说Noya的详细病情让她母亲知道。
    这时,一道强光伴随车子熄火声打断他的话,他分神望去,竟看到郁舒唯的身影映入眼帘,也不顾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说到话,他讶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乍见霍允刚,郁隐淳心里涌上浓浓的愧疚感。
    自从两人那天不欢而散后,他不再时不时找她,见面的机会相对减少了,而他却憔悴许多。
    他……真这么喜欢自己吗?
    郁隐淳定定凝视他,思绪绕在他身上打转,直到他喊了她一声,她才说明她为何出现。
    “雨下得太大,听说北边的暂时医疗所淹了水,有些需要做外科手术的病人得立刻转送过来;古医生半夜通知大家前来支持,所以我与美娜一起坐车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