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拿着鸡毛掸子,插着腰,指着藏在树后的陈玉衡生气的喊,活似一只吃人的老虎。
    她看着陈玉衡无动于衷的身影就气,撸起袖子就朝他那走,陈玉衡看她过来了连忙逃跑。
    小院你追我赶正热闹,大门就被轻轻推开了,绿蚁看到来人停了下来,陈玉衡找准时机跑回屋子里去了。
    赵沉璧穿着粗布麻衣,系头发的发带随风飘荡,仍是谪仙模样。
    他看着刚刚一闪而过的身影,呼吸有些急促,嘴张合几下都没有出声,绿蚁看他这样,摇了摇头。
    “他醒了,但心智如同小儿。”
    赵沉璧闻言有些茫然,他无法想象天之骄子的那人痴傻的模样,但心里突然松了口气,他有些怕与他见面。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绿蚁听到这个就气,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他的所作所为。
    “他趁我不在,打翻我的药罐,你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劲才弄到的吗,还有他把隔壁的李小狗打了,他那娘出了名的泼辣,逮着我就是一顿骂。”
    “绿蚁,谢谢辛苦你了,我会还的。”
    “行,打个欠条记得还我!”
    陈玉衡进了屋,原本不想理,但他很是好奇能让母老虎突然温柔下来的声音。
    他悄悄的打开门缝往外一瞧,便愣住了,那人看到他偷看也愣住了,眼神乱瞟,有些慌乱。
    绿蚁看见他,拿着鸡毛掸子就冲了过来,他急忙忙关了门。
    “你有本事就一辈子都不要出来,否则老娘给你龟儿撕烂。”
    赵沉璧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如鸣佩环的声音,诱惑陈玉衡开门,他将耳朵贴在门上闭着眼睛想象他笑的样子。
    最终陈玉衡在吃饭的时候还是出来了,被绿蚁一顿好打,赵沉璧就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却被他如猛兽盯猎物的眼神吓到。
    这个眼神他见过无数次。
    他抖了下手,手上的被子就没抬稳,滚烫的茶水就顺着手心流下。
    随后就被赶来身边的陈玉衡拿到手里,他眼睛看着他,眼里有着委屈,像做错事的孩子。
    “漂亮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赵沉璧回望回去他那双深邃如潭水的眼睛眸里就倒映着他。
    赵沉璧不动声色的收回手,问他为什么打李小狗。
    他垂着眸不说,委屈的样子活像一只大狼狗,赵沉璧被这个想象逗到了,他嘴角微微上扬,陈玉衡便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绿蚁他若是想出去和孩子们玩就随他去吧”
    绿蚁抬着饭,无奈点了点头,转头就看见一直盯着赵沉璧看的陈玉衡,给了他一筷子。
    “看什么看你!”
    饭后,洗完碗在小院里磨药的陈玉衡偷偷打量着,披着外衣,坐在摇椅上赏月的赵沉璧。
    赵沉璧看见了,向他招了招手,陈玉衡便像一只狗一样眼巴巴的过去了。
    他抬手摸在了他柔顺的发丝上,语气温柔“疼不疼”
    他看着他,点了点头。
    “疼就对了,给你长记性,以后不要在这么做了。”
    赵沉璧好笑的看着有些委屈的陈玉衡,忍不住再一次问他为什么打人。
    这回陈玉衡倒是没有隐瞒。
    “他笑哥哥是傻子。”
    “哥哥”
    “对呀,就在那”陈玉衡用手指了指他的身边。
    赵沉璧觉得不对劲,记忆里的一些东西就自动联系起来,他试探的问他。
    “你什么时候能看到哥哥的呀?”
    “我一睁眼啊,漂亮哥哥看不到吗?”
    突然陈玉衡抬手对着空气安抚,表情慌乱。“没有哥哥,漂亮哥哥不是故意的”
    赵沉璧看着自言自语的陈玉衡,突觉自己只知道他的暴虐,他的偏执,他的伪装,却不知他的过往。
    就寝时刻,陈玉衡来到赵沉璧的屋子里。
    “怎么了”
    “漂亮哥哥,我在梦里见过你。”
    赵沉璧不可否认,见他没答话,他又自顾自的说。
    “我叫陈玉箫,漂亮哥哥我是第一个认识你的,我比哥哥先认识你”
    赵沉璧有些愣,陈玉箫,那是谁?
    “哥哥叫什么名字”
    陈玉衡突然不说话了,低着头,手里揪着衣摆。
    他又问了一遍,陈玉衡才不情不愿的说出名字。
    “陈玉衡”
    “为什么老是闹绿蚁,她收留你,给你饭吃。”
    “不是她!”陈玉衡激动的说着“她说都是你。”
    颠三倒四的赵沉璧却听懂了,他看着他不说话,陈玉衡见他这样就自顾自招了“因为她老是认错我和哥哥,我不是玉衡,我是玉箫。”
    “你和哥哥长得很像吗?”
    “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陈玉衡突然走了过去,拉着他的手,眼神希冀“我是第一个认识你的,你要先记得我好不好。”
    赵沉璧看了他半晌,缓缓说道“那我叫你开阳好不好”
    陈玉衡突然笑了,和赵沉璧久远的一幕重合,他情不自禁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他将脸贴在他的手上。
    此后,陈玉衡就老是跟在他后面跑,知道他的字后就玉棠,玉棠的喊,
    他也时常自言自语,赵沉璧就会过去问他说了什么,他每次都脸色惨白,瞪着眼睛,看着一个角落一句话都不说。
    赵沉璧现在帮陈天璇隐秘的做事,他很是怕将陈玉衡藏在绿蚁这的事情暴露,不敢多呆,他在一个月夜,带着斗笠走了。
    第二天找不到人的陈玉衡就开始不吃不喝,就像丢了魂一样。
    陈玉衡从山上回来,就看见了在院子里逗弄狗的赵沉璧,斧头从手上滑落,声响引起了前面人的注意。
    赵沉璧原本笑着的脸突然变得惊讶,陈玉衡在哭,那是他第一次见他哭,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下,滴落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赵沉璧放下狗,来到他身边,他自然而然的弯腰低头,弄的赵沉璧有些懵,但还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在这间隙陈玉衡就把赵沉璧紧紧抱住,赵沉璧挣脱不开,被陈玉衡逼到了树下。
    他嗅着赵沉璧颈肩的味道,声音低哑“想做玉棠的狗”
    “陈玉衡发什么什么神经!”
    陈玉衡又哭了,眼泪滴到他的脖子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边颈肩。
    “不要,你也不要将我认成他,我好痛,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他承诺的了”
    赵沉璧挣扎间,摸到了他的手心,突然明白他刚刚的话语说的承诺。
    刚刚他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的身上有血腥味。
    他忽然想起,绿蚁给他写的信里说他自他走后有自残现象,他的哥哥很有可能是少年时受到心里创伤臆想出来的。
    “他说只要我能握着燃烧的煤炭一晚上,就让我单独接近你一天,我努力握着了,但是你走了,我见不到你了,刚刚你又将我认成他,我好疼,玉棠手疼,这里也疼。”
    赵沉璧看着他,努力压下心中的心疼,他轻轻问他是不是哥哥老是这样欺负他,他摇头,又露出个笑。
    “他是这个世间除了玉棠我最爱的人,他也不想的,但他没办法。”
    赵沉璧看着沉睡的陈玉衡,做了个决定,他要带陈玉衡走。
    绿蚁听闻这个消息非常反对,陈天璇心思缜密,再加上痴傻了的陈玉衡,他们的事迟早要知道。
    “赵沉璧,不要在为了他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地带了,我真是搞不懂你,你不是恨他吗?为何还要这样做”
    赵沉璧望着她,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笑脸上,也照亮了他眼里的哀伤。
    “真想时间停留在初见那一刻,这样谁也不会难过了,或者我就该和他一起死在那个雨夜。”
    从他选择站在他身边后的那天起,他的命运便不能自己掌握了,菩萨不渡的何止是他,还有自己。
    赵沉璧带着陈玉衡住进了偏远的乡村,刚开始没发现陈玉衡好久没有自言自语了,后来才觉得不对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