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多出来走一走嘛,不要老闷在屋子里。”
    小弟小安每次打电话给她,总笑着说她:“你该学一学治安,她小时候可比你安静温柔一百倍,可现在呢?每分每秒都不停地蹦来眺去,连有了小宝宝,还是闹得让二姊夫头疼!”
    是呀,以前的那个谷长安从没有一刻静下来的时候,只要得闲,总在不停地跑,从东到西、由南向北,只要她想去的地方,她总会想尽方法去上一次。
    而今,她却成了窝在巢中的小鸡,不想到外面移动一公分。
    “姊,你嫁了一位好老公,大姊夫那么宠你,你多要求一下,让他陪你多一些时间,夫妻两个,要时时刻刻绑在一起才有情趣可言。”
    大弟久安一为人夫,便开始对夫妻生活情趣有了莫大的感想。
    “大姊,你回娘家来住,看大姊夫是不是还照样爱你?”
    妹妹治安常常透过电话,向她传授驯夫之道,教她一些令丈夫气得跳脚的招数。
    “夫妻两个,总是浓情蜜意也不好,该吵的时候还要吵,该闹的时候还是要闹,距离产生美感,岩总是一刻一秒也不分开,总是爱来恋去,你迟早会倦、会烦、会窒息的。”
    是啊,她和他,六年了,还如新婚燕尔般,甜甜蜜蜜的不知羡煞多少夫妻,但快乐的背后,她却越来越觉得无法呼吸。
    甘甜尝多了,反而怀念起水的清淡滋味。
    聿福无时无刻不在时,却开始有了不真实的感受。
    她是在作梦吗?
    她真的已身为人妇六年了吗?
    她真的拥有幸福的生活吗?
    她,回答不来。
    “姊,不要总一个人闷在家里嘛!大姊夫事多,没时间陪你,你要自己找事做。”
    小安最懂她的脾性,“生活没有了追求目标,没有了激情,你迟早会变成一个连你自己也不认识的人。”
    “我、我有很多事要做啊!”她握着话筒,努力为自己辩解她并非无所事事,“我要打理家务,还要为你大姊夫分忧,一有时间,便会去缝制我喜欢的布娃娃,我忙得很呢!”
    “大姊——”小安的长叹声中充满挫败感,“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不厌倦呀?举一个例子,你做了多少布娃娃了?”
    “八百三十一个。”张口而出。
    “记得这么清楚?”
    “我、我有做纪录呀。”她讪讪而笑,不敢承认是因为无聊才去数过一遍又一遍的。
    “服了你!”读大学三年级的小安哼她一声,不敢苟同,“那么多布娃娃堆了几间房间了?”
    “一间多一点。”上次小安来她这里玩了几天,笑她满地的布娃娃足够开一家玩具店了。
    “还在增加中?”
    “是啊。”她的能力有限,设计不出太多的造型,目前才总共累计到一百多种,她总是做完一个,再做同样一个,努力想做出最满意的作品来,不知不觉中,她已做了八百多个。
    “你还有很大的成就感吗?”
    “没了。”她摇头笑,“刚开始很高兴的,可现在却开始有一点厌了。她似乎在为做而做。
    “这就叫作激情不再!”小安下结论,“所以,如果你想不厌倦地继续幸福下去,就要有不断的激情来支持你。”
    “例如?”她笑,有点期待。
    “例如将你做的布娃娃拿出去卖。”
    “买?我不缺钱啊。”
    “有钱就不能再去赚吗?而且你那些钱是姊夫给的,自己用劳力赚来的钱,拿着是什么感受?”
    她不语,有点心动。
    “再说,这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用自己的劳力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那才是人世间最大的激情,是生命中最大的原动力。”
    “可是我做的布娃娃会有人买吗?”只觉小小的火苗在胸肺问点燃,她有一点冲动。
    “怎会没有?”小安向天发誓,“姊,上次我拿走的那三个布娃娃一到学校,便被同学抢去了,让我赚到了三顿大餐呢!”
    “真的?”她眼一亮。
    “当然是真的。”小安与有荣焉,“如果我在你家附近读大学,我一定天天去你那里抱布娃娃来卖。”
    “可是我要去哪里卖呢?”六年的时间,她几乎全耗在了一个人的世界,与现实中的那个世界,早已有些脱节。
    “天哪——”小安仰天长叹,“你还记得夜市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吧?”
    “夜市?”血在一点一点地加热。
    “对啊,现在正值夏季,逛夜市的人最多。你呢,每天晚上就背着几只布偶,拖着姊夫去夜市一逛,我敢说,用不了几天,你所有库存的布娃娃便会清得光光的。到那时,激情有了,生活也多了乐趣,何乐而不为?”
    “哦。”唐大哥那一关,恐不易过。
    “怎么,有问题?”小安耳朵很尖的,听出了大姊话中的为难。
    “我再想一想吧。”长安笑着转移话题,“又要放暑假了,想好去哪儿没?”快乐的求学生涯,是她生命中美丽的回忆。
    “回家啦!”小安有些扼腕。
    “妈妈也警告过你了?”长安这下是真的开心地笑了起来,“从去年夏天,妈就开始计画今年的暑假了。”
    原因无他,古家四个孩子现在分居各地,想要聚在一起几天,只有趁每年暑假。
    “是啊,二姊也警告过我了,说今年的暑假我死也得爬回家过!
    可是,大姊,你评评理,去年不是我不想回家的吧?明明是她说要趁暑假去N度蜜月,我才没回去的,怎么倒成了她不在家的藉口了?”谷家的孩子,其实是最恋家的。
    “行了,她是老师,你是讲不过她的。”她笑着充当和事佬。四个兄弟姊妹从小打打闹闹,吵架斗嘴是家常便饭,感情是不打不深。
    “那大姊你呢,回家吗?”
    “再说。你姊夫那阵子大概要出差,我恐怕回不去了。”
    “你要跟吗?”
    “不跟。”还是那句。他总说他是出差,她跟去干嘛?留在家乖乖等他就好。
    “没意思。”小安吹吹口哨,“大姊,不要一直当闲妻好不好?”
    “闲!?你皮痒了?”她拿出老大的威风。
    “不是‘闲’,是‘贤’!成了吧?”身为人家小弟,还是识相一点比较不吃亏。
    “又在耍我,是不是?”她呵笑两声,“好了,小安,不聊了,你姊夫该打电话给我了。”
    “六年了,还在每小时热线缠绵呀?”
    “欠打!”她笑嗔一句,挂电话。
    是啊,六年了,只要他出门,只要她不在他的身旁,电话便是两人的红线,每隔一、两个小时,他总会透过话筒来听她的声音、她的笑语。
    这竟成了她的禁锢——
    ......
    去夜市卖自己缝制的布娃娃?
    她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
    但也只能心动而已;行动,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因为,唐沂泱会不假思索地给否决掉。
    我的太太是让别人来侍奉的,而不是去侍奉别人的!
    这是他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在他的观念中,虽从不以权势压人,但身处万人之上,生于豪门贵胄之家,做为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阶级之分,还是存在他血液中,抹不掉的。
    陪她去俗世凡人所聚集的闹市散步闲逛,他都会皱眉,不想自贬身价了;更何况是去夜市卖东西?
    唐沂泱绝不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
    “买布娃娃?”
    “是呀。”她故作不在意地忙东忙西,忙中偷闲似的随口说说,“义卖助人嘛!”双耳竖起,仔细听他的反应。
    “想助人还不容易?”唐沂泱并不认真,依旧埋首公务中,“红阳每年捐助给慈善团体的资金为数不小,我想我们已经非常有善心了。”
    “那又不是我捐的。”她咕哝。
    “什么?”
    “我是说,”长安站到他身后,拨拨他的黑发,漫不经心地抱怨:“那是红阳在做善事,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