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所能找到的,也是从贺临礼那里唯一学到的,一种从不符合她以往性格的手段,能让她对贺临礼还好好活着并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一事带来实感的手段。
不过一会儿,她的哭声完全安静下来,浴室水声还在流动,两人湿了全身,贺知意头发披散,发丝凝成一团,她的皮肤裸露更多,白与红交织,裸露的皮肤处齿痕明显。
贺临礼想着她大概已经平复下来,却冷不丁听她黏黏糊糊一句“还要”。
声调又娇又软,带着鼻音,有些糯感。
贺临礼失笑,掐着她的腰身吻了吻她的下颚。贺知意不满,轻轻咬上他的唇瓣,力道很轻,像怕他疼。
他不动,由着她动作生疏地折腾。
贺知意对这种事一窍不通,却也正因如此,很多时候那无意的言行总是越发勾人,勾得他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而她对此好像总是一无所知。
她咬了两下,还是离开。
贺临礼抬手拨开她糊在脸上的发丝,哑声问她怎么了,贺知意只摇头,不吭声,不过两秒她又贴进他的怀中去,闷声闷气吐出一句。
“我不要你死。”
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她总像过不去一样。
贺临礼不厌其烦,更是乐得享受,他很少见她这么黏他,瘫在他怀里黏黏糊糊的撒娇什么的,这是他平时见不到的。
平常时间里,他忙于工作,贺知意比他还忙,已经出过那挡子事,贺知意事后无比自责,做起事来越发上心。
即使铸成大错的人不是她,她也早暗暗将这桩错事揽在了自己头上,贺临礼知道她某些时候那股子倔性无法扭转,他不强求她。
他也想明白了,他要好好活,带贺知意的那一份,和贺知意一起,好好活着,像如今这样,一直幸福生活下去。
他不敢想,他要是真的彻底离世。
贺知意会怎么活,会活成什么样。
他已经见识过了一次,那段时间过后,他不断权衡着自己的决策,想着留她独自活下去是不是最好的事。
贺知意满目疮痍,独自走了一路,沿途磕磕绊绊,能寻求的支撑先后彻底离世,他已经闯进了她的世界,再丢她一人。
是残忍的,他都知道的。
可他知道,即使重来十遍百遍,他也依旧是那个选择,他还是想她好好活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再瘦瘦巴巴,不再噩梦缠身,不再小指发抖。
她本不该活成这样的。
从他们相遇的第一眼,这场以哂弄开场的局,他早已陷了进去,陷到无法自拔,连带着贺知意一起,他爱她,本想她也爱他,渐渐又不那么想了。
他哑声回应了她。
“我答应你。”
贺知意得到回应,往他身上靠去更多重量,她不肯动,偏着头枕在贺临礼的胸膛,侧耳听他的心跳。
平稳有力,让人心安。
曾几何时,她多想把自己这颗心也换给他。
贺知意亲眼见证了他命悬一线,也像是见证了自己的心。她想要贺临礼,更想要贺临礼好好活着,她接受不了他这样对她。
为了救她舍下自己的性命。
不知道为什么,贺知意突然想到了纪若。
纪若当时把她丢给外婆,大概也是为了她好。
可纪若不知道的是,她别无所求,她那时候只想跟在纪若身边,她有努力当个听话的乖女儿,以后也会更加努力的。
可她知道的,纪若不喜欢她,后来也知道了,她是纪若看一眼就会联想到诸多不堪往事的累赘,所以被丢下那天,她没理由哭,没理由求纪若,求纪若带她一起。
不想成为累赘。
不想变成纪若的累赘,不想变成外婆的累赘,也不想是贺临礼的累赘,更不想他们因为她出事,她只想他们好好活着,只想他们好好活着就好。
可都想把她一个人丢下。
年迈无力的外婆,也曾因她在学校被人欺负,生出了想把她送人的想法,她不愿,那是她第一次忤逆外婆,也是她第一次哭成那样求人。
她心好痛,她知道自己是累赘,可她真的真的不想离开,她无法割舍那些关爱,她有一直努力,有在努力做好每一件事。
可外婆撑不到她更加更加努力的时候了。
贺知意又落了泪,无声无息,她侧着头,泪水从一边脸颊流到另一边,再一路流到贺临礼的胸膛。
花洒还是一直开着,贺临礼大概是不知道的。
可贺临礼还是知道了,他都不用看到她的脸,自然抬手抚触上她的脸颊,掌心温热,拇指摩挲,替她轻轻抹着眼泪。
他太惯着她了。
就是因为总是这样,她才总是哭了又哭,眼泪决堤一般,总是哭不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