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家里是农村的,从小不受重视,遇见个对她好的男生,就觉得会是一辈子的依靠。可世上哪那么多一辈子?
    他不说话,可可就凑得离他越近,她的血在他身上滴得越多,他慌忙说:“当然不是了,我只是不敢面对你,你记得我们当初认识的时候吗?我发誓要对你好一辈子,不然我就……”
    他的话语顿住了,可可的鼻尖已经抵在了他脸上,这是一个非常亲密的恋人动作,也是这个动作,让他的脸上淌满了血,现在从远看,他们就宛如两个浑然一体的血人。
    他一说话,可可的血就往他的嘴里流,喉头一片腥甜,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不然你就什么?”可可问。
    “不然……”男生的帽子落在地上,他的瞳孔逐渐涣散,映出可可血凝成一团的五官,仿佛是受了蛊惑一般,脑子里像有个声音在和他说话,他不自觉地,就把这话念了出来。
    “不然,就和你一起死。”
    可可的嘴角,或者说那应该被称为嘴角的部位扬了起来,她轻轻地说:“好啊。”
    她拎起男生的T恤,明明她是个相当瘦弱的人,但她的动作却毫不费力,还顺便将地上的帽子也一并捡了起来。她将男生一路带到楼顶,夏天的夜风刮的都是热气,可可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跳下去的时候,可冷了,我穿的也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说这条裙子漂亮,所以我才穿的。”
    男生在说完那句不受控制地话后就清醒过来,他再也维持不住风度和深情,形容癫狂地大喊:“你也不能都怪我啊,你考研卷子总不是我批的吧,你去找那个老师来,你去问问她,怎么给你那么少分!你让他也来陪你!”
    可可并未回答,只是将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温柔地替他理好衣服上的褶皱,哪怕这衣服上已经鲜血淋漓,随着她手指的触碰,他变成了一个新的血人,也像是穿了件红衣服。
    “可惜没有婚纱,不过我们都穿了红,也很好。”
    “说好了的,你要一辈子对我好。”
    如果有人在这里,就能够看到,可可的小腹有着明显的突出,这突出的部位在一动一动,似是马上要破土而出。
    她拉着男生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他已经瘫在栏杆边,身体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完全说不出话来,跟死也没什么两样了。
    “宝宝,这就是爸爸,很快,我们一家三口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寝室楼外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砰!”
    顾游刚好写完最后一笔,将草稿本放回冯浩然的书架,顺手揉了揉桌上冯浩然的脑袋,眷恋地看了这屋子最后一眼,接着打开寝室门,声音带着颤抖的急促。
    “再见。”
    言开霁确定自己百分百听到了顾游的声音。他连身上都没擦干,开门就要找人,然而外面风平浪静,就像他先前看见的几次幻影,都是幻影。
    他想到了在顾游的声音之前,外面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砸到了地上,于是他循着声音一路飞奔到阳台,期间路过了晕得半死不活的冯浩然,他在喃喃喊着“老顾……”
    言开霁在下一刻看到了眼前的景色。
    一个男生躺在地上,血从身下缓缓流出。
    路灯照在他的身上,刚好打在他的后脑勺,后脑勺盖着一顶棒球帽,棒球帽上有一颗银钉,在光下闪了一闪。
    这才是故事真正的开始。
    言开霁和冯浩然并排坐在顾游的床上,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下的,大约是顾游让他们想起那些旧事的时候,顺带给他们安排了一下座位。
    言开霁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也许这男生确实是个知恩图报的,他没有对言开霁做过什么不利的事,还好心提醒了他一些话。人都有多面,大多数的渣男在同性面前都是一副重感情讲义气的模样,仿佛只有同性别的人类才能叫做人类。
    典型的就譬如何初谦。
    言开霁垂了垂眸,他发觉自己的声音也有几分沙哑,“也就是说,根本没有11点前必须回寝室的规矩,这只是凑巧?”
    顾游笑起来,“有,当然有。晚上的时候,学校到处都是孤魂野鬼,按照这里的规则,寝室是可以保护人的。留在外面的人,不一定会跳楼,但很容易遇见别的东西,被拉入其它的时空或者幻境,这才是11点要回寝的意义所在。”
    他总是给人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既视感,连讲这种神神叨叨的话时,都能给人一种好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错觉。言开霁从前一直觉得,他应该在学术的道路上一直走远,最后成为一名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
    他伸手想要去触摸顾游身上的锁链,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从顾游的胸膛中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