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好。”
青色的光骤然闪过,轻微的水声响起,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景乘风平静地落座,手指却反反复复,轻轻按压着储物灵袋的边缘。
这灵袋是方才历拂衣给他的。
这人还算是有点准备,景乘风终于感觉放松了几分。他随意地翻了几下,袋子中都是些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随便打开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大颗大颗的保命丹药。
原来他知道凶险,景乘风又在其中拨弄了一下,这一灵袋,他大约估摸着,历拂衣这些年私藏的灵药都在这里了。
两个时辰,说长不算太长,说短也不算太短。好在夜间的风清清凉凉,即使在寂静无声里,也让人不会生出太多困意。
时间过得越久,景乘风就越紧绷。他看着一池平静无波的池水,眉头慢慢地锁了起来。
月亮西移,他掐着指头算算时辰,实在是坐不住了,干脆沿着湖岸缓缓踱步。
脚步声在深邃的夜里十分清晰,一下、一下,将景乘风的耐心慢慢耗尽。
历拂衣规划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犹豫着化出真身下水的时候,只听见远处岸边有“哗啦——”的水声,隐约透了出来。
借着浅浅的月色,景乘风看见一道黑色的人影,那人下半身都泡在湖里,摇摇晃晃地刚走一步,便整个人面朝下,“砰”地栽进水里。
景乘风猛地伸手,金色的灵力从他掌心飞速流淌出去,稳稳地将人托起,放到岸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去,也没管别的,率先摸出个药瓶,掰开塞子,一股脑地往历拂衣的嘴里倒,“把这个吃了。”
历拂衣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直感觉一股药香在鼻腔和口腔炸开,他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但依旧提起仅存的一点力量开口:“……黄、色。”
只有两个字,也只能说两个字。
他昏昏欲睡,但巨大的疼痛又让他无法沉睡。
昏睡与痛苦同时存在,让人在晕厥和清醒中,来回撕扯。
“黄色?”景乘风顿了一下,才蓦然想到灵袋中有一个独特的黄色小盒,他飞速地打开盖子,看到其中躺着颗金色的丹药。
金丹中灵力四溢,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但此刻景乘风也无心探究,只飞速地把这颗药,也按进他的嘴里。
喉咙里滑过一股暖意,那暖意进入身体,又变成了清清凉凉的感觉。在药效渐起的时间里,历拂衣终于感觉自己重新掌控身体。
身上的颤抖一点一点平缓下来,虽然依旧痛苦,但已经好了许多。历拂衣看见云层里透出的月色,忽得又好像看到了无忧海底的黯淡天光。
几日前,他下定决心后,在午夜梦回之际,突然就明白了当时洛同威给他说的话——“只有你,才能帮她。”
历拂衣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该如何帮她。
而那颗他赠与的、能够“减缓疼痛”的金丹,也在此刻发挥了所用。
所以,洛同威一早就猜到了今日之情形,但他没有说,没有提醒,也没有逼迫。
——任由他自己选择,自己走到这一步。
“……历拂衣!”骤然提高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全部拉回来,景乘风似乎也感受到他情况有所缓和,皱着眉问他:“你取好龙角了么?”
依旧没太多力气说话,他依旧在抖,只能微微点点头:“……在我怀里。”
“我带你回去?”景乘风一边说,一边用灵力把他湿透的衣服烘干。
“不。”历拂衣的脸色在浅白的月光下,更显惨白,“咳……先去洛家送东西。”
“你这个样子还去什么洛家?”景乘风想把他拉起来,“随便寻个人送去,好好休息不行么?”
历拂衣没什么力气争辩,整个天地都是他絮絮叨叨的声响:“你别以为自己多厉害似的,天天就这样瞎折腾。”
“……从前是龙鳞,这次是龙角,下次是什么?你以为自己是移动宝库?”
“你只有九尾狐族的血脉,真身却是青龙,所以清醒一点,你没有九条命,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下次有这种事儿别叫我了,我真怕有一天,你叫我来给你收尸。”
话语灌进脑袋,或许是心境不同,今天的历拂衣安安静静,难得有点……莫名的愧疚。
景乘风好好一个清风朗月的贵公子,都让他给逼成这样了,实在是罪过。
他又躺了许久,一直躺到景乘风无话可说,才终于感到缓和了一些。
历拂衣张张嘴,哑着嗓子回答:“我得……亲自交给疏竹,不然……”
不然让别人交给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景乘风从这句话品出了隐藏的意思,他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提了音量:“你不会没和洛疏竹商量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