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丝毫不见慌乱,拿起金针往烛火上烤了几下,从容地扎在了帝王的心脉上。
    龙体尊贵,关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姑娘当真能治好陛下?”
    针一下便不能断,安秋鹜继续下第二针。
    “不能。”
    她回答的很干脆。
    几针下去,刚才还缓慢往心脏处蔓延的血液渐渐止住了。
    “那姑娘如此爽利的下针...若是有什么差池。”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点到为止。
    安秋鹜自然听出他的担心,指着离心脉只有一寸的异色血脉摇了摇头。
    “毒已蔓延至大半身,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救,我只是用金针封住他的关窍,阻止毒血蔓延,一旦毒入心脉,便是大限将至。”
    她朝着外面努嘴,无所谓地笑起来,“至于差池嘛...只要陛下醒来能证明怀王殿下的清白,自然便没有什么差池。”
    毒不是怀王下的,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外面一脸正色的瑞王和蒲明;若靖康帝醒来却还是不能证明毒并非怀王所下,那所有的证据都将对怀王不利,她和穆晋安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走到这一步,是退是进她说了不算,倒不如铤而走险一回,正好,她还有些话想问问如今躺在床上的这位帝王。
    她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身后的烛火不停摇晃,宽敞的龙床上印下一大片黑影,遮盖住帝王的脸和上半身。
    安秋鹜摩挲着捏在指尖的一根较短的金针,勾了勾唇快速地扎在了一处。
    身后的关吉没注意,他还在出神地回味安秋鹜那句不能治好的话。
    拂尘被他倒悬着挂在臂弯上,跌下地他也没注意。
    “关内侍?”
    有东西在他眼前不停地晃。
    “关内侍!回神了!”
    “啊!姑娘!你唤我。”
    他眉毛一跳,背脊佝偻着又恢复成之前那个沉着的内侍模样,只是两颊和额头沁出的汗珠昭示着刚才的失态。
    安秋鹜眯了眼,上下打量他一番,才开口道:“可否给我看看陛下平日服用的丹药。”
    先前进来的时候她刻意放缓了脚步,就是在四处打量这间小小的寝殿,却一无所获,并未看见关于日常进丹的一应物件,所以大胆猜测估计是有人贴身保管,这人嘛必定是靖康帝极为信任的人。
    这偌大的大崇殿除了眼前这位内侍,还会有谁呢。
    关吉没想到她想看丹。
    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安秋鹜,他捡起地上的拂尘,双手掖在宽大的袖中平静道:“陛下服用的丹药不许轻易示人,若没有陛下的允许,姑娘的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这话与先前的态度实在相差甚远,他似乎也有感觉,忙补充道:“姑娘勿怪,实在是圣命难违,若是姑娘怀疑丹药有问题请放心,每次敬献的丹药都会用银针一一验过,绝不会出问题的。”
    他如此笃定还有一个原因,这大崇殿后面有几间偏殿,里面专门养着试丹人,每一次丹药进来必先给试丹人服用,等一天一夜后试丹人无恙,这些丹药才能正式往御前进献。
    他说完,安秋鹜没接话,室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他能感觉到女子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他只是把头趴地更低了,无言片刻转身继续蹲在床头拿起勺子和水给靖康帝润唇。
    烛火的灯芯‘呲’的声爆出灯花,在看不见的角落,靖康帝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安秋鹜没有逼着关吉拿出东西。
    他的话没错,可她也瞧出了他的几分小心思。
    深宫内院,见惯了人情冷暖的阉人会格外在意权势,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他的势力还没有渗透这座皇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就要换个人坐了。
    一仆不伺二主,就算他是怀王的人,近前伺候过靖康帝的,怀王又怎会留着。
    安秋鹜静静地坐在背门的一张圈椅上,就这么看着蹲在地上的关吉和龙床上的帝王。
    听说有一种植物依附着高大的树木而生,一旦树木没有了生机,这种植物便会迅速枯萎。
    就像...眼前的这两人。
    ——
    外面的争论声什么时候停的,安秋鹜不知道。
    等人都拥进寝殿的时候,着华丽宫装的女子已经坐在龙床边哭哭啼啼掖着眼角,安秋鹜正好瞧见几滴泪水在空中滑过优美的弧线滴落进明黄色的寝被。
    她看得热闹,没注意面前猛地杵过来几个内侍。
    “走吧,皇后娘娘等着回话。”
    其中一个请她过去,说是请倒不如说是竖着眼‘押’着她。
    皇后她见过,一个年轻却极有手腕的妇人。
    “皇后娘娘万安。”她屈膝行礼。
    女子面容普通举止有度,皇后正色瞧了她一眼,“起来吧。这针可是你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