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说着张开嘴露出恐吓的样子,因为离地近尖尖的乳牙伴着张开的嘴,还有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皮,让靖康帝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想躲开,身子却不能动弹,只能掩耳盗铃般闭紧双眼。
    “魏乙,你...你...怪不得朕。是你...拿着那些...那些太祖说过的话...像个长舌妇一样...一样啰嗦地劝朕...”
    说一回,他喘了半天气。
    “朕...朕是天子...天子...朕不需要...不需要谁来...谁来教朕做事...”
    “百姓...百姓的生死...与朕何干...朕...朕...不过...就是炼丹...谁敢...谁敢阻拦...”
    这一回他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只睁着有些涣散的眼睛盯着龙床帐顶上那些盘旋在云端的五爪金龙。
    安秋鹜没有再问他,也不再给他行针。
    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至于靖康帝,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她看着最不起眼的一处随着微弱呼吸起伏的针尾,讽刺般弯了弯唇角。
    ——
    宫里上下被清洗了一遍。
    走在湿漉漉的宫道上,身前是重重宫门,身后是雄壮的宫殿,天边是将落不落的晚霞。
    空气中还凝结着淡淡的血腥味。
    远处传来一声悠扬的钟声,便听整齐划一的步伐从四面八方而来。
    宫人们捧着各色的鲜花,开始布置这座刚刚险象环生的皇城。
    是了,怀王殿下的婚礼还没有完成,如今他有的是时间和权力。
    “走吧。”
    穆晋安握住她冰凉的手,带着她前行。
    御林军用不得了,除了京畿大营这次调来的兵力,怀王还让穆晋安的西北军也暂领了护卫皇城的命令。
    这是一次机会,若是用人得当,一些西北军将领便可留在京都领一个皇城守将的闲职,戎马一生,如此退下来也算是个好去处。
    安秋鹜明白他的心思,回握住他的手慢慢前行。
    正走着,穆晋安忽然身子一动,把她结结实实地护在身后。
    自从闹出退婚书的事后,再见面这个人便对她格外紧张。
    安秋鹜好笑地打了他一下,“怎么了?”
    “打前面望见一身银甲,我就猜着是昭毅将军,果不然,诸位说我这眼力如何?”
    有七嘴八舌的人声附和,其中几个安秋鹜觉得耳熟,应该是之前在寝殿的官员。
    忽地一道和煦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们呀,这个时候可不能堵着大将军,如今大将军受殿下倚重,许多事情还得多仰仗大将军,就比如,”他话音一转,笑着朝着穆晋安身后看,“送这位屏大夫出宫,要说这种事何必大将军亲力亲为,着内侍官送送屏大夫也就罢了。”
    说着当真从这群官员身后出来几个年轻的内侍,上前便要服侍着安秋鹜出宫。
    安秋鹜沉着脸没有动。
    “博侍郎,不,如今该称呼一声尚书大人了,屏大夫毕竟是救治陛下的功臣,本将军又正好赶着出宫,一起走也方便何必劳烦宫里的人。”
    穆晋安霸道地把人往身后一揽,强硬的姿态让这些文官下意识的收回目光。
    博轼因着射杀瑞王救驾的功劳,很得怀王看重,当着众臣的面说了堪为尚书之话,众人心里都门清,凭这位多年不显山不显水却能一朝射杀皇子的魄力,将来必定能在新帝面前有一席之位,都上赶着巴结。
    而穆晋安更不必多说,十年不回朝,一回朝便是皇权更替之际,明眼人又怎会不明白那十万西北军驻扎在皇城根上的用意。
    没看见先前蹦跶的瑞王已经饮恨西北嘛。
    日后都是新帝的左膀右臂,谁都不敢轻易得罪。
    至于这个长相平凡的女大夫...大概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位大将军可是与诚阳侯府有婚约呢!
    想起之前能随意出入兵部拿出京畿大营调动军令的诚阳侯世子,众人都在心里默默嘀咕。
    又是一笔糊涂账,又是一段孽缘哦。
    博轼往旁边挪了两步,脸上不见被拒绝的尴尬,只是笑意不变地道:“既如此,那是本官多虑了,大将军、屏大夫好走。”
    安秋鹜低着头,率先往前走到穆晋安另一侧。
    眼角余光清晰地看见博轼含笑打量的目光,一如多年前他朝她伸出手,让她拿手心的桂花糕吃。
    心脏狂跳了两下,轰鸣声直冲脑门。
    她想快点离开这里,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
    “屏大夫,原来你在这。”
    有人气喘吁吁地奔上前来,是关吉。
    “殿下说陛下如今情况复杂,免得有个什么差池劳屏大夫往来奔波,不如就歇在宫里吧。”
    说着也不由安秋鹜拒绝,便有几个宫女内侍上前拥着她往后宫去。
    穆晋安眸色深深,抓着安秋鹜的手不放,“关内侍,还是回禀殿下人我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