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无期没想到她会去而复返。
    他想笑,奈何只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伸手接过安秋鹜递过来的药瓶,指腹无意碰上她的指尖带起一片彻骨的寒凉。
    他不敢过多的停留,却又有些贪恋那一瞬间的温热。
    “你...你知道我体内的毒?”
    “你脸色不对,四肢冰凉,咳成这样还有血迹,我是大夫,搭脉问诊有时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在西北那两次你要劫持我的时候,摸着你的脉象我就已经知道了。”
    安秋鹜直起身往后退开几步。
    她本是要走的,可听他咳成这样还是有些不忍心。
    说起来她与他也没有什么深仇旧怨,不过知道他是博轼的人,又一心接近她想拿那两本《金针要术》,心里便时刻警觉,不想与他交往过多。
    他呵呵笑了两声,似自嘲又似无奈。
    “所以,你一开始也就计划好了,准备了两本假书,让我以为自己已经得手而沾沾自喜时再给我一记重锤,不过拿了个假的。魏筱,你想引他来见你!”
    他终于抬头望过来,那张玉色的面容愈发苍白,只有那双眼睛里带着极致的忍耐,不知道是压抑着身体的痛楚还是其他什么莫名的情绪。
    安秋鹜不喜欢他这种眼神,把头偏向一边故作无视状,“严无期,你很聪明。你这么聪明的人因该知道明辨是非,先不说他背后的那些手段,就说他联合鞑靼人来坑害西北军,便是其心可诛,十恶不赦的叛国贼子!与这样的人在朝为官,甚至不惜自己的安危为他做事,严无期,你不觉得荒唐吗?”
    她鼓着脸,义愤填膺地斥问,不似白日里那般冷静。
    严无期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没有说,他不知道说什么,可心里又装着千言万语。
    他捏紧手里的药瓶,半晌才道:“魏筱,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么幸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心中的信念,更不是所有人都能不管不顾的抛下从前的枷锁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他扶着墙壁慢慢起身走出笼罩在身上的那片阴影。
    “魏筱,我很高兴你还活着,或许之前我会嫉妒穆晋安,可是我现在很庆幸,”他似乎想离她近点,说话间有股微冷的气息慢慢靠近,安秋鹜皱着眉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抱住。她想反抗,却挣脱不开,“我庆幸他是真的爱你,也庆幸爱你的人是如此的风光霁月、敢为了你抵抗这世间的一切。”
    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告别又透着男女之间的亲昵。
    “魏筱,好好活着,带着我的那份开心快乐的活下去。”
    或许他身上悲伤的情绪太过浓烈,安秋鹜竟然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你呢?”
    “我?我呀...我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几不可闻。
    ——
    “屏大夫,你跑哪去了?让我等好找。”
    关吉的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安秋鹜还没从刚才严无期那番话中回过神来。
    等关吉过来拉她时,她才发觉大殿那边的喧闹早就停了。
    “这是...”
    关吉一看她这模样以为她白日里看诊累着了,又头次进宫不习惯贵人的规矩,估计跑哪躲懒歇着去了。
    一边带着她往大崇殿走一边解释,“怀王殿下的婚事已经结束了,是陛下,陛下看着有些不好,你且和奴婢去看看。”
    怀王和蔡嘉懿都在。
    安秋鹜行礼问安后才起身去看床上的靖康帝。
    见着安秋鹜,靖康帝脸色微变,眼中露出两份惧怕。
    怀王见着若有所思。
    靖康帝不能起身,又不能拔下他身上的金针,所以大礼时高台的龙座上并没有人。
    婚事一结束,怀王便带着蔡嘉懿过来尽儿媳的礼数。
    结果发现白日里还能勉强说话的靖康帝对他露出戒备的神色,且口不能言。
    “殿下不必忧心,陛下的性命无碍。”
    安秋鹜并不在意靖康帝望向她的眼神,强硬地执过他的手诊脉。
    女子面容平静没什么波澜,怀王有些不确定道:“父皇如今口不能言,可如何是好?”
    安秋鹜回头看他,眼波流转似是而非道:“毕竟是毒,况且又已遍布全身,如今保住性命已实属难得,民女就算使尽全身的本领也控制不了其他症状的出现。”
    她这话有些放肆。
    蔡嘉懿拿眼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大夫。
    “当然,若殿下想让陛下恢复说话的能力,民女再施针就是,只是怕...”
    她欲言又止。
    怀王沉声问道:“怕什么?”
    “这毒猛烈,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些穴位相冲,打乱针法这毒恐怕便压制不了多久。殿下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