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营中候着,等大将军空闲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有急事。”
琥珀应一句,转身吩咐院上的小厮去办事。
安秋鹜捏着信纸,看着天际的浮云出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秋鹜,醒醒!”
似乎有人在唤她,她朝着凤坐上的女子伸出手,焦急道:“嘉懿姐姐,快跟我走。”
逶迤的凤袍下伸出双枯败的手,眼看就要拉住,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整个世界颠倒,眼前的蔡嘉懿也瞬间破碎开...
安秋鹜猛地睁大双眼,额头惊吓出一片冷汗,被眼前的人倾身抱进怀里。
“别怕,别怕,我在这。”
她在穆晋安怀里缩成一团,好半晌才重新融进现实。
“我想回趟京都,我要去见嘉懿姐姐最后一面。”
她惊魂不定地说道,拿出已经揉成一团的信纸递给穆晋安。
这信是八百里加急,从凤仪宫送出来的。
信中寥寥数语,却字字啼血。
字迹歪扭,点点鲜红洒落纸上,安秋鹜已经能想象出蔡嘉懿的身体已垮到何种境地。
“才六年而已,为何会如此!”
她埋在穆晋安胸膛,仿佛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听不看。
穆晋安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脊,让她冷静。
“营里要清理的人快清理干净了,正值关键时候,我恐怕脱不开身。你要回去,我让江白和皎月带足人马陪你回去。”
她身子微僵,不确定问道:“穆晋安...你当真答应我回去进宫见嘉懿姐姐?你可知...我要做什么,如果我这么做了,极有可能会被皇帝察觉出真实身份,到那时...”
她话还没说完,一双温热的手附上她的唇,不让她说下去。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谁叫我被夫人的风采迷住,无论夫人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他望着她,眼里心里满是她。
——
不过短短几年,宫里的人和物就都变了。
看着这些陌生的脸,安秋鹜觉得今年的初冬可真冷。
凤仪宫里寂静的可怕,偌大的宫殿点着几盏微弱的烛火,高台上的凤坐都黯淡了几分。
前面带路的不是嘉懿姐姐在闺阁里的贴身侍女,反倒是一个满脸寒霜的女官。
“将军夫人且等等,容奴婢进去禀报。”
殿门开了又合,安秋鹜攥紧手里的汤婆子,哈了口冷气。
这宫里竟是半点热气都没有,皇后宫里没有炭火吗?
入目是蔡嘉懿苍白的面容。
苍白的唇,花白的发,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里没有活下去的生气儿,满是麻木的灰败。
她手里的汤婆子一个没拿稳,‘咚’的一声跌落在凤仪宫的地上,在冷寂的大殿内格外突兀。
“嘉懿姐姐!”
她不敢置信地唤一声,蔡嘉懿循着声音望过来,那张脸上慢慢绽开一丝笑容。
一丝让人看了心酸不已的笑。
安秋鹜快走几步奔到床前。
被刚才那个女官拦住,“将军夫人,不可无理,该拜见皇后娘娘!”
安秋鹜一怔,连忙提裙欲拜。
“别!”
“连若,本宫只想和昔日的姐妹好好说说话,别让那些虚礼耽搁了。”
她声音微弱乏力,说出的话像快要熄灭的火,风一吹就没了。
女官脸色一变,好半晌才道一声是,倒退着出了内殿,把时间留给了二人。
“姐姐!”
她扑在床前,握紧她的手。
手心冰凉,干枯的骨头硌的人心慌。
安秋鹜手忙脚乱地去捡刚才掉在地上的汤婆子想给她暖暖。
却被蔡嘉懿一把握住,“秋鹜,别忙活了,我不冷,陪我说说话吧。”
安秋鹜勉强够住汤婆子塞进锦被里,入手又是一把冰冷的骨头。
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痛哭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中宫皇后,这永宁朝最尊贵的皇后,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说着撩开衣袖把脉,不过几瞬,刚憋回去的泪珠又滚滚而下。
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蔡嘉懿却反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颤巍巍地去拿床边的锦帕。
安秋鹜拿起递给她,却被蔡嘉懿推了回来,“姐姐没力气,你擦擦泪,不然大将军该怪我了,惹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落泪不止,可是我的罪过。”
她笑着打趣,安秋鹜却能听出她话里的落寞。
“姐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却不欲多言,只说自己没福气,别的皇后健健康康的活到寿终正寝,就自己年纪轻轻活成现在这样。
“我不怪,我谁都不怪,我就是怪自己...怪自己没有好好为自己而活...”
她断断续续地重复这句话,眼睛睁一会又闭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