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力很好,一点也不近视,因而瞄了一行就吓得胆寒。
    那上面的字迹分明是——
    【尸体防腐处理注意事项】。
    这间办公室里并不是只有森鸥外和她两个人,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坐在窗前,身上披着森鸥外黑外套的黑泽莲。
    他的手上握着笔,面前摊着书本,看样子正在思考数学题。
    上次樋口一叶看见他时,森鸥外把他摆成了在看电视的样子,还在他的手里塞了剥了糖纸的糖果和巧克力。
    ……疯了。
    完全不尊重逝者。
    他把黑泽莲的遗体当成什么了?还带这样过家家的吗?
    以及他明明答应了尾崎红叶,会早日将黑泽莲火化,将骨灰埋进港口Mafia花园,让逝者入土为安,却一再以各种借口拖延。m.
    现在连尸体防腐处理事项都翻出来了。
    摆明了是还有其他恐怖的心思。
    樋口一叶不敢也不愿往下多想,咬了咬牙说:“芥川大人,他从黑衣组织的党羽那里找到了能让黑泽君起死回生的药物线索,但是中也大人说他胡言乱语,两个人无法说服对方,就打了起来。”
    她不信森鸥外不上钩。
    果然。
    啪嗒——
    是书本合上的声音,森鸥外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她:“樋口君,带我去找芥川君。”
    那眼神让她心脏狂跳,她一点也不怀疑,当森鸥外发现这是一场骗局之后,会当场撕碎她。
    他太迫切了。
    以至于他都不说“让芥川君过来找我”,而是说“带我去找芥川君。”
    樋口一叶有些心酸,甚至开始有些同情起这位陷入疯狂的首领,但心里仍然坚定地要送黑泽莲回家——那是他本人的遗愿。
    *
    武装侦探社。
    在黑衣组织的首领乌丸莲耶被斩首的第五天,死屋之鼠的首领费奥多尔登门拜访。
    并送来了一大盒俄罗斯产的紫皮糖。
    “尝尝吧,我家乡的特产,我准备暂时离开这里了,给你们的道别礼物。”费奥多尔很是热心地分发糖果。
    但无人敢接这份礼物。
    纵使贪嘴好吃如江户川乱步之流,也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知道老鼠送来的到底是糖还是老鼠.药呢?
    见没人吃他的东西,费奥多尔倒也不在意,自己剥了一块,塞进了嘴里。
    ……甜的。
    夏末初秋稍凉的风里,他坐在武装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店里,对面坐着的口袋空空的太宰治。
    由于赊账太多,年轻的女店员拒绝给太宰治再赊咖啡,只提供了一杯免费的柠檬水。
    “好酸啊。”太宰治喝着柠檬水,皱着眉抱怨道,“连蜂蜜都没有加……喂,费奥多尔,你在笑什么?”
    费奥多尔故作无辜状:“我可没有笑。”
    “你刚才明明就笑了。”
    “太宰君看上去很有精神呢,太好了。”费奥多尔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自杀成功以后,下一次的游戏缺乏趣味性了。”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游戏?”
    “难道不是么?”费奥多尔微微一笑,用一副沉浸在回忆中的口吻说道,“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黑衣组织能帮我实现理想。”
    “你早就猜到结局了?”
    “太宰君不也一样?”费奥多尔歪过头,“只是很可惜,我的黑泽始终没有踏上回家的路。”
    “难道你根本的目的,就是要让莲姬回家?”太宰治来了兴趣,“不会吧不会吧,魔人这么深情?
    ”
    费奥多尔叹气:“只有这一次。”
    “那为什么要叹气?”
    “因为可能,无法实现了呢。”
    七年以前,费奥多尔比黑泽莲更早的知道了制约一事。
    原因无他,那个拥有磁极异能的异能力者,是他“推荐”给森鸥外的。
    他想知道黑泽莲在失去故乡和挚友的双重打击下,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顺从于他的命令。
    他想要洗礼他的思想,掌控他的人生,但并没有成功。
    黑泽莲不属于可以被他人思想影响的范畴里。
    “活着的状态,他无法回到格陵兰岛。”他说。
    太宰治吐槽道:“只有死了才能回去?”
    人一死,制约就断了,黑泽莲想去哪里都可以。
    “等等,死了再回去,还有什么意义?你所谓的回家,难道是让他的灵魂回去?”
    太宰治是无神论者,也不相信人死之后还有另外一个世界之类的话。
    他从黑泽莲那里得到过一张明信片,是[往返于生者和亡者]会得到回复的一次性明信片。他心想,这玩意哪里是死者会给出的回应,不过是根据死者生前的性格,做出合乎情理的回应罢了,幼稚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