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来了就好。”天帝笑逐颜开,强行拉了手道:“快快入座,你的位置,朕可是一直给你留着的,就等你人来了!”
素曜顺势撇了眼坐席,发现被太阳帝君挡个正着,脸上立刻蒙了层不爽。
“诶,你小子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要为兄给你多分点热气?”
太阳帝君大咧咧的热情性子,根本瞧不出素曜脸上那一分不悦,反倒是狠拍了他肩膀一巴掌。
“唔……”素曜皱了眉。
“啊?我可没使劲啊。”太阳星君耸肩道。
“是我生得白。”素曜吞了口气,冷抽气道。
夺舍天雷,就算修为再高,好得也没那么快。
太阳帝君这没轻没重的一拍,痛得他觉着背后才愈的伤口都要重新裂开,好在定力惊人,生生将火蚀般的痛埋进眼底。
“有这担心我的功夫,不如把你那金鸡冠子给我收一收,眼痛,挡路。”
这位星君话虽不多却能字字扫人兴的本事,还真跟他一摸一样。
艾叶心跳得几乎快从喉咙飞了出来,一边侧着耳朵仔细听,抻着脑袋想看,却又是多么小心翼翼的,不敢看,不敢想。
这可是月神皇君啊,怎么可能……
但这声音,这语气,这气味,都太像了!
他早就怕了,不敢期待什么,甚至于开始试图努力去放下,逼自己拔除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即便事与愿违,徒劳苦恨。
一世牵绊,永生执念。
全是因自己执念太深,疯魔了,精神不正常了,才会看什么都像他,见到什么都会想他。
于是七百多年间踽踽独行看遍世间万化,过到最后思念成殇,甚连飘一朵桂花,闻一抹桂香,望一缕月光,都觉着只要自己一回头。
便能看到他温柔立在身后。
笑说,是我来晚了。
更何况当下,这未知帝仙,竟能与他拥如此相像的嗓音与气味。
怎能不想……怎不会心虚!
纯白大袖中探出一只玉手,搭上挡在中央的太阳帝君健硕臂肌。
指骨修长分明,随手推开,将那刺眼的金盘冠仙扒拉到一边。
强光忽然撤开,眼里一时直冒青光,艾叶赶紧慌着闭上眼用手揉了揉,好半天才能将巴睁开。
眼眸重新睁开的一瞬间,目光正对迎面走来的司月星君。
目光毫无防备撞在他身上!
好似平地一道惊雷,直钻七窍五脏,筋骨思绪,七魂六魄皆震得粉碎!
银发,星冠,素纱衣。
雪肌,玉睫,妃瞳,梅樱薄唇。
仙风道骨,盛气凌人。
艾叶呆立原地,任凭太阴帝君面无表情地从身旁经过,却未容与他半寸目光——
七百多年了。
他曾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情景。
如果你还记得我,那便是欣慰的相视一笑,或是激情相拥,诉尽情肠。
如果你不记得了,那便默默跟在你身后,暗中护你一辈子,又一辈子。
在雪原上,古楼间,或是山崖旁。伏你温暖膝上,给你讲这七百年间白藏酒肆,我经历的事故,听过的故事,可足够听上你几辈子的了呢。
一同看遍春日飞花,夏季蝉鸣,秋夜雨声,冬雪飘扬。
人间美色。
无关成仙堕魔,都随你。
这三界之大,总会有容得下我们的地方。
艾叶心口紧得无法跳动,呼吸都断了拍。
目光亦随着他落了座,掀起衣摆端坐于桌案旁,五指葱葱向酒盅里沏了酒。
艾叶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想去触碰他的衣摆,去撩拨他的发丝。
好像非要摸一下,才能确认这到底是不是个有血有肉的身子,又或者……
还只是那个梦中相逢千百遍的虚影。
可手却只空空抬在一半,不受控地抖着,伸出一寸,再退回两寸。
我是幻想过千万种重逢的情景,却不想最后竟是这般,
近在咫尺,遥不可及。
呼之欲出的那个名字,最终还是卡在了喉底。
我的小妖怪,我的望舒,我的知己挚友,我的白月光,心上人,
此刻却是月中帝君,广寒至圣。
是天下三界帝神。
艾叶忽然就懂了,为何顾望舒在那生死册簿上无前世转生,为何生前以凡人之躯能驱策玉龙,何以轻易悟得那些无边法力。
因他本就不是凡人啊!
几欲窒息的难受盖过胸口灼痛,艾叶在震呆中移不开视线,也迈不出脚步。
直到素曜“嗑哒”一声搁下酒盅,目光朝向空空玉杯,忽地漠然唤:“小妖,看什么看。”
艾叶通体一慑,蓦地绷直后背道:“我……!”
“游奕,怎么管的下人。就算是新来的,也应知晓如此这般盯着人看,不礼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