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当牵线者?
    温柚感觉这比让她研究某种罕见物质还要棘手。
    她少时没亲人,没朋友,就连社交也少得可怜,口才只有在怼人的时候才拿得出手,压根不能和“中介”, “媒婆”之类的职业相媲美。
    这会儿让她撮合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处的人,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但温柚终归是一个头脑灵活的聪明人。
    尽管这个任务不好干,她还是静下心来,寻找“心意相通”需要满足什么前提条件。
    首先,她确定了现在只是贺沉洲单方面的意思——等于任务进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小微那边可能并不知情。
    再者,小微现在病情痊愈,对以往因为身体原因接触不的事物都非常感兴趣,毕竟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她未尝不想来一场从前没有过的轰轰烈烈的恋爱。
    只是——
    如同抽丝剥茧,温柚一下子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她和贺沉洲还是夫妻关系。
    认识至今,温柚早就看出许宁微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她相信以她的人品做不出插足当第三者这种事。
    所以只要温柚和贺沉洲的夫妻关系还存续一天,她便不可能突破道德底线,对有妇之夫抱有什么少女怀春的僭越心思。
    如果离了婚,也许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
    但也仅仅只是一丁点。
    毕竟站在小微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思考,诚然贺沉洲帅气多金,拥有一张登上商务报纸都会被路人以为是大明星的俊脸不假,但他是温柚的男人,就算之后不是,也无法否认这段婚史。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会介意这些。
    更何况小微人长得好看,性情也温和大方,有什么理由非要选择一个结过婚的男人?
    假如师兄醒过来,作为妹控的他知道了她想撮合小微和贺沉洲在一起,应该也会被气得重新晕过去吧!
    而且贺沉洲比小微还要大了五岁,假设真的在一起了,那也是以离异的身份。一个二十八岁的二婚男人在一个哥哥眼里看来绝对是配不上妹妹的,不管他的外在条件有多好。
    可不完成这个任务的话,师兄又醒不过来。
    无解。
    温柚叹了口气,意识到前所未有的棘手,从书房里拿出来的书也没兴致看了,被她随手丢到一边。
    她撑着脸,看着客厅里玩耍的奔奔正在宠幸新买的玩具,煤气罐一样的身材开心地不停扭动着。
    她心念一转,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贺沉洲移情别恋呢?
    但很快,温柚又意识到这样迂回的曲线救国方案不仅多绕了一条路,还不一定成功。
    所谓移情别恋,当然得先死了心,才有可能喜欢上别人。
    温柚认为一个人死心的方式就像玻璃碎了容易复原难,最简单直白的方法就是小微有了男朋友。
    贺沉洲就算再喜欢人家,也不可能那么丧心病狂地跑去拆散一对情侣吧……
    至于小微找男朋友这件事不难,温柚老早就从师兄口中得知,小微在学校里有很多追求者,只是她的身体时常不好,才没有把精力放在这上面。现在身体好了,相信迈出这一步也是迟早的事。
    ——难就难在贺沉洲死心之后,还得重新寻找新的目标让他喜欢上。
    虽然以贺沉洲的条件,外面肯定有大把女人喜欢他追捧他,但让贺沉洲喜欢上别人无疑是非常有难度的一件事。
    温柚能感觉,贺沉洲某些时候看人的眼神浓稠如墨,仿佛有很多激流暗涌般的情绪隐藏在他西装革履的外表下,让人看不真切。
    就连她也时常琢磨不出他在想什么。
    所以她不可能就这么贸贸然行事,这只是一个在脑海里刚刚成形的念头,她要试探过后才能决定采取怎样的行动。毕竟系统给的时间不多,她必须最快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
    贺沉洲正在书房里处理工作。因为温柚难得在家,他选择了居家办公。
    温柚进来的时候,他刚好结束了视频会议。换下家居服的他白衣黑裤,挺鼻薄唇,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姿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在捕猎上天赋异禀的猛兽。
    温柚左手拿着书,右手端着一杯茶走了过去,放在他的桌子上。
    贺沉洲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取下鼻梁上的眼镜,神色如坚冰融化:
    “谢谢。”
    他抿了一口茶,又苦又涩,但念在这是她第一次给他泡的茶,他还是强行咽了下去。
    见温柚还站在原地,似乎有继续待下去的意图,贺沉洲的唇边不自觉地噙上一抹笑意:
    “书看完了?”
    “没有。”
    温柚非常诚实地回答道,继而问:
    “你现在有空吗?”
    “当然。”
    贺沉洲将桌上堆积的文件推到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无论她问出什么,他都会给出最认真的答复:
    “你想聊什么?”
    温柚把手里的动物图鉴翻到某一页,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想知道你对这种动物是什么看法?”
    贺沉洲一怔,本来做好回答公司股份或者人才资源相关问题的他没想到温柚问的是这个。如果不是温柚脸上不似作伪的严肃,他几乎要以为她在和他开玩笑。
    他的眸光扫过书页上对于斯氏鵟的介绍。这是一种瘦小的猛禽,对伴侣的忠诚度非常高,即使配偶双方有着长达7个月的分离期,整个迁徙旅程总距离已经达到30万公里,但每年春季,配偶双方都会跨越山河湖海返回同一个地区,再次确定关系。
    温柚似是不解的声音随即响起:
    “你觉得它的行为值得吗?为什么它们不各自重新找一个伴侣,而是非得飞过那么远的距离,就为了得到对方的一句回应?”
    贺沉洲沉吟片刻,略一颔首:
    “值。”
    “为什么?”
    “它们选择了彼此,不是单方面的奔赴。”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是单方面的奔赴,另一方变了心,也没有按照约定前往目的地,就不值吗?”
    温柚一边追问,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贺沉洲的反应。
    大学的时候温柚辅修了心理学,教授告诉她有些人对于某些动物习性的反应,恰恰能够反映其最真实的内心。而现在她这么问,当然是想借着他的回答知道如果他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他是否能够放下执念。
    贺沉洲哪里听不出她话里有话?她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她仿佛想影射什么。
    尽管不愿意被看透内心,但贺沉洲仍然抬眸直直地看向她,遵从了自己的本意:
    “值不值,外人评定不了,只有自己知道。但如果是我,无论结果好坏,我都觉得值。因为如果不赴约,我就很有可能后悔一辈子。”
    “那如果面对坏的结果,你觉得那只被抛弃的斯氏鵟会另寻伴侣吗?”
    “它可能会,”贺沉洲突然侧过脸,淡淡答道:
    “但我不会。”
    两个都是聪明人,不见兵刃的试探交锋于三言两语间,只待一个人甘愿让步节节败退,将自己的心迹剖析于另一人前。
    而很显然,贺沉洲是兵败的那一方。
    从他的回答,不难看出他一旦动心就附于其上,难以扯下的固执。
    因此想让他“移情别恋”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温柚遗憾而果断地排除了B计划,已经预见自己该选择什么样的角色了。
    看来下一步得筹备离婚的事宜了。
    温柚有点惆怅,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不过如果能让师兄醒来,还是值得一试的。
    而就算小微对贺沉洲不感冒,她也必须得做出一些努力,为此离婚是必要环节。就像贺沉洲说的,如果不做,就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哪怕师兄醒过来怪她把小微推给贺沉洲也没关系。
    只要他醒过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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