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也不是贪图贺沉洲给她的股份,只是离婚协议书的拟订必须要有财产分配的证明文件。
    温柚很轻松就找到了结婚之后的权益合同,但不知怎么的,贺沉洲把关于离婚的权益合同藏得格外深,似乎不想让人发现。
    费了好些时间,温柚一直翻找到只剩下角落里的一个保险柜。
    捣鼓了一会儿密码,怎么试都试不对。
    她尝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
    “啪嗒——”
    柜门开了,里面静静躺着温柚想找的合同。
    应该是因为里面放了和她相关的权益书,所以才把密码设置成她的生日吧。
    温柚摸了摸下巴,不再多想,把找到的东西塞进包里,起身出去了。
    客厅里,贺沉洲早就洗好了碗,正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给温柚剥着柚子。
    骨节分明的长指超出常人的白皙,衬得那柚子皮的颜色反而灰暗下来。一块块晶莹剔透的柚子肉宛如精美玉雕在他手中横空出世,上面的皮和籽被仔细去除得一干二净,拿起来就能吃。
    温柚下了楼,却是径直向门口走去,似乎是准备离开。
    贺沉洲见状端着盘子走过去,问正在穿鞋的她:
    “吃吗?”
    其实温柚不急,她只是习惯有什么事速战速决,不喜欢让人等她,但这会儿她看了一眼被剥得漂漂亮亮的柚子肉,终究是忍住了直接走人的念头。
    手上刚系过鞋带不干净,不方便拿,温柚于是对他说:
    “喂我。”
    贺沉洲闻言,耳根微微红了红,拿过一小块递到她唇边。
    然而温柚只吃了这一块过个嘴瘾,便对剩下的柚子肉视若无睹了,她随口向贺沉洲道别: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剩下的你自己吃吧。”
    她忘了贺沉洲从不吃柚子,甚至对柚子的气味相当不喜。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同时也阻隔了贺沉洲寂然的视线。
    贺沉洲垂眸,看着盘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柚子肉,最终只是沉默着把它套上了保鲜袋,塞进冰箱,和里面的蛋糕一样,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人重新注意到它。
    第43章
    师弟
    “师姐!这边!”
    温柚循声望去。
    染着一头张扬白发的少年长相精致,身姿修长。明明是一张如倨傲白猫般漂亮的面孔,此刻他挥着手,阳光下的笑颜却驱散了那张脸原本带给人的冰冷寒意。
    “你怎么也来了?”
    江柖微微勾唇,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反正没什么事,我就过来给你引路了。正好有点事想找我姐。”
    最后一句纯属扯淡。其实是他想见她,所以才过来了。
    温柚点点头,跟着他一同进了律师事务所。
    路上,江柖不动声色地问身边神色淡淡的女人:
    “师姐,你今天来是需要跟谁打官司吗?”
    温柚随口回道: “来拟离婚协议书。”
    闻言,江柖忍不住侧目,拼尽全力才压下了眼底的兴奋:
    “你要离婚?”
    温柚似乎不想透露太多,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江柖的姐姐江芊的办公室在三楼。
    江芊和弟弟一样,生了副好样貌,只是与弟弟桀骜不驯的气质相比,她的长相则明艳大方许多,知道温柚是江柖的师姐,率先伸出了手,爽朗一笑:
    “温小姐,幸会。承蒙您在实验室照拂我家这臭小子。”
    温柚友好地跟她握了手,回以一笑,也不多废话,上来便开始提供自己的信息和离婚协议书上需要拟定的条款,顺带咨询一些不懂的事宜。
    金牌事务所的律师办事效率果然很高,在温柚出示了婚前签订的合同,说明情况之后,不用等多久,江芊便打好了离婚协议书的初稿给温柚过目。
    温柚对这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服务态度挺满意的,只是待到要支付酬劳的时候,江芊却言笑晏晏地婉拒了,带着不明意味的揶揄看向旁边小狗一样盯着人家的弟弟:
    “你是我弟弟的师姐,当年要不是你在导师面前为他据理力争,洗清罪名,想必我弟弟现在就要因为某些小人的卑劣行径毕不了业了,如今还让他进了你的团队,沾了你的光。这点小事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
    温柚对这位江柖的姐姐更有好感了。虽然她当时也是除了师兄以外孤家寡人一个,纯粹是不忍心江柖和她一样因为某些红眼病的嫉妒之心而堕入泥沼,但人家能记得她,她还是觉得十分熨帖,不免微微笑道:
    “过奖了,当年我也只是站出来帮他说了两句话,算不上多重的恩情。至于让他进实验室,纯粹是因为看中他过硬的专业能力,绝对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感情,他本人很优秀,您大可放心。”
    漂亮话谁不爱听?尤其句句都是真诚之语,温柚这么一说,不仅让江柖脸上漫起红意,也让江芊的笑意逐渐加深,起了结交的兴趣。
    温柚也正有此意,两人交换了微信,已不见刚刚那般疏离,有说有笑地告了别。
    说是有事找姐姐的江柖转头也跟着温柚一起离开。
    走出事务所的时候,温柚自觉多交了一个朋友,师兄醒过来的愿景也指日可待,心情不免有些畅快放松。
    就连走在她身旁的江柖也能感觉到温柚似乎心情不错,忍不住心思活络起来,正想出声邀请她一同出去吃个饭,却见温柚像是看到什么,脸色骤变——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人多到水泄不通。江柖不明白她看到了什么,但温柚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熟悉无比,只要一想到就会手脚发凉的身影。
    那身不常见的,如同小丑一样的红色西装像是一根浸过毒液的银针,狠狠扎进了温柚某一处没有防备的松弛神经,唤醒了脑海深处一些遥远,昏暗而痛苦的记忆——
    她被关在狭小的地下室里,空气中簌簌飞落着尘灰,无论是嵌着东西的墙壁还是脚上的铁链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陈旧气味,黑暗中有一个人一步一步下了台阶,手上的鞭子在红色的西装裤上摩擦出窸窣声响……
    温柚忽地蹲下来,呼吸急促地抱着头,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眸一瞬间黯淡下来,爬上红红的血丝。
    眼前似乎有些发黑的重影,晕眩感让温柚的胃部痛苦地痉挛着。
    她突然攥住了随她一起蹲下来的江柖的手臂,看着那与记忆中的师兄有几分相像的眉眼,眼眶通红:
    “带,带我走,去哪里都好……”
    江柖担忧地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应激反应,如同受了伤的小动物一样无力而脆弱的神情,心脏顿时拧巴成一团,连张嘴都牵连着酸意:
    “好,我带你走。”
    师姐这是看到了什么,又或者,是曾经遇到过什么事,才会突然露出这么恐惧的眼神呢?
    /
    温柚回了距离自己实验室没有几步路的公寓,往常她吃喝都蜗居在实验室,住则是来到这里。
    感觉到自己重新处于一种舒适安稳的状态,温柚那颗竖起根根尖刺的心才略微平和下来。
    江柖递给她一杯水,毫无顾忌地紧挨着她坐下,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是怕她和刚刚那样再度失控。
    温柚抿了一口水,反应过来身旁少年挨过来的炙热体温,她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位。
    江柖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退缩,反倒跟随着她的挪动又凑过去一点。
    与他步步紧逼的动作相反,他并没有贸然询问温柚的过往,反倒说:
    “师姐,今天就让我在这里照顾你吧?”
    温柚本能地想要拒绝,她不习惯有人侵入她的空间,今天能让江柖进来属实是万不得已。
    但随即她又想到,贺沉洲确实交付她可以随时提出离婚的权利,但前提条件是必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眼前的江柖是否可以当做她顺利离婚的桥梁?
    温柚心念百转,话到嘴边又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