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夏油杰联系了五条悟。
    狐狸术师想起上次酒吧一别,他曾私下和月见里聊了几句。没有什么目的,也不是劝和,他只是出于挚友的角度想为五条悟说两句。
    「那家伙只是比较粗心,也比较任性。」
    「天冷我可以去商场买厚外套。我有手,车门和餐厅的椅子可以自己拉开。我有司机,再晚也有人能接我回家。拧不开的饮料瓶可以换一瓶拧得开的。我的男朋友不需要这种体贴。」得来的,却是少女这样淡定的言语。
    ……那她需要什么样的男朋友呢?
    夏油杰那晚的疑惑在这瞬间有了解答。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对面接起,五条悟还在睡梦中,说话声都有些迷糊。“你不能因为我上次半夜打电话给你,你就这样报复我啊杰。”
    夏油杰:“……”呵,事发突然,他把时差忘了。
    “开电脑,我传份文件给你。”
    “就不能再等等嘛!”五条悟完全不想离开被窝。
    “恐怕我能,你不能。”
    五条悟挂了电话,把脸蒙进枕头里,在第二次快要入睡前猛地惊醒。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白毛起身走到书桌边,打开笔记本。
    酒店的网速时快时慢,五条悟托着下巴等附件加载,连打了三个哈欠。
    直到页面完全加载完毕——
    睡意全无的蓝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
    手机同时传来夏油杰的短信「是不是不能等?」
    五条悟看着“可见咒灵的特殊体质”这几个字,一下想起很多之前被模糊遗忘的事。
    比如月见里在世界频道里的玩笑问话「生活中也有副本里那些长相奇特的怪物,你们信吗?」
    比如认真刷副本的月见里偶尔会在耳麦里嘀咕「要是生活里也有技能可以打怪物就好了。」
    比如他要出差赶不及日常游戏任务时,月见里有时会顺口问他去哪里。
    「我去现实生活里打怪兽!」
    「那么帅~不愧是我CP!」
    他们早在最初的时候,就在虚拟世界里尝试过坦诚相待。但谁都当对面的人在开玩笑,没有相信。
    “悟,你认为是看不见咒灵的人类比较可怜,还是能看见咒灵的咒术师更可怜?”
    “答案是,能看见,且只能看见咒灵的普通人类最可怜。”
    永远活在无能为力的恐惧中。
    五条悟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月见里看着自己的眼神。原来那样的恐惧不是对他,而是对他身后的咒灵。
    最近的去佛罗伦萨的航班也要等到天亮了。
    五条悟又把那份拷贝下来的文件看了一遍。这才注意到下面那行「裁决结果」。
    裁决?裁决结果?!那群老头为什么要在十年前裁决一个毫无术式的小女孩?
    月见里的运气不错,抵达那不勒斯湾南部卡普里岛的那几天,晴朗无比,也没有风浪。她与外婆一起坐上小船进入海蚀洞。蓝洞里的海水晶莹靓丽,泛着光,像是夜明珠化成了海水照亮洞穴。
    水面的蓝光将洞内的岩石也染成蓝色。
    幽幽的蓝色冷光,很像某个白毛少年的眼睛。
    外公应邀参加一场音乐沙龙去了,这艘小船上除了撑船的船夫就只有月见里和外婆两个人。
    “我们奈奈好像有心事?”
    “让我猜猜,这个年纪的少女会有什么心事呢?”
    月见里摸了摸鼻子,笑着用额头抵住外婆的肩膀。“哎呀……外婆。”
    “奈奈的脾气,像妈妈。”老人家温柔地抚摸着月见里的长发,就像以前安慰琴美那样。“要强,尤其是自尊心强,也不爱沟通。这在爱情中,伤人伤己。虽然恋爱中迷失自我也是大忌,但是偶尔示弱并不丢人,知道吗?相反,示弱一次后对方如果得寸进尺,或是不懂安抚,你也能尽快看清他的真面目。”
    “……嗯。”
    “所以,是什么样的男孩呀?”
    月见里:“……”恍然自己被外婆套路了。
    三月底的佛罗伦萨连续下了几天小雨。乌云密布的天,阴雨绵绵。
    月见里返程的机票订在今天傍晚。她想在回东京前,再走一走妈妈从小长大的城市。顺便给朋友买些有趣的伴手礼。
    垃圾堆叠无人处理的死角里,有三个颇似流浪汉的家伙聚集在一起抽烟。月见里撑着伞站在拐角处。身前是一只三米高的咒灵。
    流浪汉以为月见里在凝视他们,并且要举报他们的行为,正想上前几步示威吓跑她。
    月见里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一个宽厚而温暖的胸膛。
    身后人直接将她揽入怀里,熟悉的气味萦绕鼻尖。
    102.4平方公里的佛罗伦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漫无目的甚至语言不通的五条悟偏偏就在潮湿阴暗的巷子里找到了月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