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迟秋把孟时整个抱坐进怀里,用被子裹住她:“抱歉,如果我知道你已经怀孕,这趟定然不叫你一起折腾。”
    “说什么呢,你可别想什么因为怀孕了就不让我出门走动的馊主意。而且别说你了,我也没发现,本来还以为是老天开眼,让我少来几次大姨妈,高兴高兴呢。”孟时嘟囔道。
    顾迟秋轻轻啃了口孟时的嘴:“你胎还没坐稳,实在要出去也让阿蛮和小阮跟着,改天叫个人牙子来,得给你买两个侍女才行。”
    “真的要吗?贴身的事情我自己能做。”孟时扁扁嘴,她虽然爱指使人,但不喜欢身边时刻跟着人。
    “找个勤快少话的,我陪你一个个挑。”顾迟秋道,找贴身婢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般用得起的人家都是从小培养,要想半路找,非得耗费些心力不可。
    “好吧。”见顾迟秋坚持,孟时也只好答应。
    第二日,顾迟秋陪孟时睡到日上三杆才起,两人商量着该去哪儿吃顿好的,外头蔡阿蛮就敲门说,有人来找。
    孟时饿了,顾迟秋不耐烦见人,但蔡阿蛮说来人姓冷。
    孟时吓了一跳,顾迟秋也脸色不大好,拧眉思索片刻才吩咐道:“请人进来,叫小阮去打包一桌吃食,照你师母的口味挑,但要清淡。”
    “清淡的话就不是师母的口味了啊。”蔡阿蛮嘟囔,但他不敢违抗顾迟秋,连忙去办了。
    不一会儿,姓冷的访客便走了上来。
    来的是断汐,客栈人多,她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只是委婉道:“妾的主子姓冷,吩咐婢子带这两名丫鬟给顾郎君。这两人是从主子名下庄子里挑选培养的,顾夫人怀有身孕,身边没有侍女难免不便,请两位先用着,若往后不需要了打发她们回来便是。”
    断汐说完,两个跟孟时年纪相仿的婢女走了上来,她们都是同样的打扮,动作干练,见了新主人也丝毫不怯场,熟稔地行礼问安。
    说话的时候,断汐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顾迟秋,传言顾迟秋跟皇后年轻时有十分相似,但在她这个冷觅双的陪嫁眼里,却只有八分。
    那眉眼和骨相确实一模一样,可他的气质和神情却更似晏之昂。
    顾迟秋本来不想收,可是想到孟时需要,又犹豫了。
    就在这时,断汐干脆地福身道别,精准地在他犹豫之时将两个婢女留下,自己走了。
    第118章 瓜瓜瓜瓜瓜瓜
    “罢了, 收下吧。”顾迟秋道。
    两名侍女训练有素,已经恭敬地向孟时和顾迟秋行礼问安,又报上了名号和出身等。两人都是冷觅双名下的庄户出身, 年岁略大点的叫雪凝,小一点的叫素柳。
    既然决定收下,顾迟秋便让蔡阿蛮又去开了间房给两人住,并吩咐了一些照顾孟时的关节。
    刚忙完这些, 晏之昂那里又派了人来,却是李循身边的小内侍。他见过孟时,进来便恭敬地称了声孟娘子, 而后说明来意, 邀请顾迟秋去一处院子走一趟。
    小内侍说得隐晦,但孟时和顾迟秋都听出来了, 这是晏之昂想见顾迟秋。
    两人飞快对视一眼,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默契,冷皇后的人刚走,晏之昂的人就到了,要不是孟时在宫里待过几日, 知道帝后不和, 还以为这对夫妻是商量好的。
    皇帝的邀请不便拒绝,顾迟秋带着蔡阿蛮前去赴了约。
    马车停在郊外一处名为“栖芳园”的院子外, 小内侍熟门熟路地带着顾迟秋往里走, 顾迟秋默默跟随,看起来谨慎小心,可他心里却是颇多感慨。
    上一世他曾短暂地独掌朝政, 最爱来的地方也是这皇帝直属的栖芳园,这里的每一条小径只怕他比带路的内侍还要熟悉。
    顾迟秋敛下眼睑, 谨慎地收敛起情绪。
    小内侍将他带到一处水榭,靠水的净室只用几道竹帘与水相隔,小内侍将他带了进去,恭敬地请顾迟秋稍做等待,就退下了。
    顾迟秋没有四处打量,他脱了鞋走上席居,席面温热,想是地下烧着地龙。
    席居正中有一棋盘,上头黑白子厮杀未落,他只扫了一眼,便认出这是他曾在顾家小院与吴王对弈的棋局。
    顾迟秋面无表情地在棋局前坐下。
    跃过两道竹帘和博物架,李循屏气凝神,低头侍立在一旁。
    中间视野正好的地方,晏之昂坐于椅中,神色淡漠地抿了口热茶。
    这里是特别设计过的,晏之昂所坐的地方能看清净室中顾迟秋的举动,可顾迟秋却看不到晏之昂。
    李循不知道顾迟秋的身份,也无从猜测,他只知圣上的暗卫们突然带回孟娘子,圣上将她安顿在偏殿却并未宠幸,而是令其执臣妇之礼。
    当时李循猜测,孟娘子大约是某大儒的继室,圣上想施恩与她夫婿才会如此,可后来他发现顾迟秋还很年轻,且只有个举人的功名。这在西家村也许很厉害,但在状元遍地的长安,实在没人在意。
    那天见到顾迟秋的时候,李循又明白了。
    顾迟秋和冷皇后长得一模一样,都说外甥肖舅,那侄儿像姑姑也很正常,李循猜测他应是冷皇后兄弟的儿子,但是一个外侄儿哪里值得陛下这样费尽心思?
    听说今天早上皇后还让人送了两个婢女过去。
    李循被彻底绕糊涂了。
    晏之昂一直坐着喝茶,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饶是李循也看不出圣上盯着顾举人看这半天,究竟是喜是恶。而那方的顾迟秋更是不动声色,他闭目跪坐于棋局前,腰背挺直,竟是动也不动。
    两人仿佛无声地隔空对峙,用竹帘、屏风与博物架格挡的巨大空间内,针落可闻,唯有室外水声潺潺,敲打着木栏。
    不知过了多久,顾迟秋忽然睁开眼,他扫了眼左右,起身拿来装黑白棋子的瓦罐,重又坐下后,竟是自弈起来。
    李循心神一紧,下意识观察晏之昂的神色。
    那局棋可不是普通的棋,那是晏之昂亲手摆上的,每一个子都是他亲手落下,言说要跟顾迟秋对弈此局,可圣上还没出现,顾迟秋竟然就自己下起来了。
    李循刚想询问,晏之昂已经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李循不敢再动,站在晏之昂身侧,跟他一起等着顾迟秋将棋局下完。
    顾迟秋成竹在胸,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下完了整盘,他所执黑子势如破竹,棋盘上的白子已寥寥无几,被封住活路,失去了生机。
    下完棋,李循以为晏之昂会出去,可是圣上却皱起了眉头。
    他还未动,顾迟秋却率先站了起来,熟练地穿上鞋走出室内。
    李循疑惑,不一会儿有小内侍来报,顾迟秋走了。
    “走了?”李循低呼,“你们怎么不留?”
    小内侍有点六神无主,这是圣上的客人,他们没接到命令哪敢阻拦?可李循这么问,他又不敢顶撞,急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晏之昂适时走了出来,淡淡问道:“他临走前说什么没有?”
    小内侍没跟晏之昂直接对过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俯身不敢直视,磕磕巴巴道:“回陛下,顾举人说……说他家中娘子有孕,还需人看顾,他不敢久留,然后就……就走了。”
    “呵,倒是好借口。”晏之昂脱了鞋,在棋局前坐下。
    他摆摆手,让李循和吓破了胆的小内侍一并退下。
    棋局是吴王和顾迟秋下过的,回宫后吴王又在他的追问下细细告之于他,这棋局前后的每一步,晏之昂比两个当事人还熟悉。
    当初下棋时,顾迟秋执白,吴王执黑,赢的是白棋。
    如今顾迟秋自弈,赢的却是黑棋。
    晏之昂捻起散落在外的一粒白子,仔细端详,棋局的前半是他所布,与当日相同,那么区别在……晏之昂很快看出了改变局势的那一步。
    原来是白子漏下了一步。
    晏之昂失笑,正要将手上的白子扔入瓦罐,却又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