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化龙道 > 第401章 我的朋友刘伯升
    第401章我的朋友刘伯升

    刘縯远远便滚鞍下马,跌跌撞撞地奔到灵柩之前,抱棺恸哭,直至昏死过去,众人赶紧救起。

    待刘縯醒转,樊氏抚棺道:“伯升已回,心愿已遂。行矣元伯!生死异路,永从此辞。”会葬者千余人,闻言无不挥泪感伤。

    八条大汉抬起棺椁,再次向墓坑中沉入。果然,这次下棺十分顺利,棺椁既下,随葬器物如珠玉珍宝、金银财帛、印绶乐器、车马生禽等等,也都纷纷入藏。于是负土堆坟,高至二丈五尺乃止。刘钦生前为南顿县令,秩千石,坟高如此,正合他的身份。

    时已午后,送葬队伍徐徐回返,在隆重的葬礼将要结束的时候,人们往往有一种迟钝和恍惚的感觉,他们大都一言不发,即使偶尔交谈,也都压低了声音。

    刘秀跟在长兄刘縯身后,默默地走着,他们兄弟俩一向聚少离多,当刘秀开始记事时,刘縯就已经远赴千里之外的长安求学,偶尔回家,也呆不了几天,就出去四处巡游。因此,对这个兄长,刘秀既亲切又陌生,既敬畏又依恋。

    刘縯看了看刘秀,锐利的眼神中有了温暖的颜色。

    刘秀受了鼓励,昂着头问道,“你还去长安吗?”

    刘縯摇摇头,道:“不去了。”

    刘秀想和刘縯多说会话,便没话找话,又问道:“长安好玩吗?”

    刘縯道:“好玩。”

    “那你给我讲讲。”

    刘縯面色忽然忧郁起来,他叹了口气,道:“文叔,你虽还小,可已经不能再一心只想着玩了。”

    刘縯的语气虽然不重,可是刘秀依然从中听出责备的意思,于是怏怏不乐地不肯再说话。刘縯笑了笑,反问刘秀道,“你可知道当今天子姓什么?”

    在刘秀看来,这问题实在简单得有些侮辱他的智商,便有些不屑地答道:“天下是高祖的天下,当今天子,自然和咱们一样姓刘。”说完之后,意犹未尽,又颇为得意地炫耀道:“我还知道当今天子的名字。他本名刘箕子,去年又改名叫刘衎。他虽然比我大四岁,可要论起辈份来,还得管我叫一声皇叔呢。”

    刘縯赞许地点了点头,口中却道,“不,当今天子姓王!”刘秀恍如遭到当头棒喝,一时呆了。

    刘縯接着又道:“刘衎名为天子,实为傀儡。朝政大权,操于大司马王莽一人之手。王莽虽无天子之名,却有天子之实。且看着吧,只在早晚,王莽必篡夺我刘姓天下。”

    刘縯仿佛是压抑已久,不吐不快,不等刘秀答话,便又继续说道:“阿父辞世,此乃家丧,悲之则已。江山沦落,是为国丧,你我皆高祖之后,焉能坐视!如今虽力有未逮,然而身为宗室,羽翼汉家,匡扶刘姓,责无旁贷。文叔,你虽年幼,却也需时刻将此铭记在心,不可再一意贪玩了,努力!”

    刘秀听得似懂非懂,却不假思索地坚定答道,“不会的,天子不会姓王的。”冲动之下,他几乎要脱口说出自己的秘密来。

    这是五年前的

    事情了!

    王莽果真如刘縯所预言的那样,篡夺了汉朝江山,改国号为“新”

    ,是为新朝。王莽这次的改朝换代,自始至终几乎未遇任何反抗,既没有流血,也未用暴力,在中国历史上可谓是绝无仅有。刘邦和他的子孙们经营了两百余年的汉家天下,就这样被王莽如同变魔术一般,轻松地纳入自己口袋。

    刘秀也有十七岁,长成一个翩翩美少年。自父亲刘钦的葬礼之后,他便跟随官居萧令的叔父刘良,到了沛国萧县,由叔父抚养,并入萧县小学就。

    这年的十一月,他那平静的生活,被朝廷的一道诏书彻底打破,诏书曰:“诸刘为吏者皆罢,待除于家。”

    这道诏书意味着:甭管刘良在萧县的政绩是好是坏,他都必须下岗,回老家待命,谁让他姓刘呢。对此,刘良其实早有心理准备,王莽上台,自然要扶持王氏子弟,摧抑前朝宗室。刘氏家族之人被罢免官职,贬斥为民,只是迟早的事。

    刘良交割印绶、收拾行装,带着一家老小,踏上了归乡之路。从萧县往西,经颍川,抵南阳,路途将近千里。倘若搁在往年,有沿途官府的食宿接待和安全保证,这必将是一段轻松愉悦的旅途。然而这回不同往常,刘良不再是宗室,而且连官职也丢了,这样的福利,自然再也同他无缘。他和他的一家,已经沦为平民,路途迢迢,只能自求多福。

    待他们行入颍川郡舞阳县境,时已薄暮,放眼望去,不见人家,加上正值隆冬时节,白雪遍地,道路难行。正愁苦间,斜前方杀来一队人马,有数十人之众,气势汹汹,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人马近前,将车队团团围住,齐声大呼:统统下车。

    刘良一家只得下车,立于雪地之中。贼首打量了一番他的猎物,确认并不扎手,于是和颜悦色道:“请问,你们是要保命呢,还是要保命呢?”

    刘良陪笑道:“但求全命。”

    贼首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便全了尔等性命。”手一挥,下令道:“车马悉数运走。”

    众贼得令,喜滋滋地动手不提,十来辆车,够肥的。正欢喜间,忽然就听到一声少年的大喝:“且慢!”

    刘良面色大变,一把捂住刘秀的嘴巴,心里懊恼不已,眼看性命保全,损失些财物也就罢了,偏这刘秀不知轻重,节外生枝,硬要喊一嗓子,万一激怒众贼,性命怕也难保。

    然而已经晚了,刘秀的话语已经出口,众贼的耳朵已经听到。贼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冷笑道:“少年人,你有何话说?”

    刘秀挣开刘良的手,眼盯贼首不放,大声道:“大丈夫是否应当言而有信?”

    贼首遭此没来由地一问,颇觉诧异,道:“这是自然。”

    刘秀道:“那么敢问,既然你已答应全了我们性命,却为何又出尔反尔?”

    贼首诧异:“此话怎讲?”

    刘秀道:“你们将车马悉数抢走,留我们在这荒郊雪地,无水无食,无火取暖,无衣御寒,不出半日,非冻死便饿死。君虽不杀我们,却胜似杀了我们。”

    贼人斥道:“小子大胆!”便要来殴打刘秀。贼首止住,沉吟片刻,道:“少年所言有理,我等只求财物,岂可妄害人命,多造冤孽!且留下两车,令其可以前行。”

    贼人无奈何,只得依了贼首,又对刘秀嚷道:“还不多谢头领!”

    刘秀站得笔直,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刘良急忙拉扯刘秀的衣袖,示意他道个谢,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刘秀只是不理。

    贼首奇道:“少年人,为何不愿道谢?”

    刘秀道:“本为我物,复还与我,为何要谢?”

    贼首哈哈大笑,拍掌叫道:“好胆气,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刘秀道:“从沛国来,回南阳去。”

    贼首点点头,问:“说到南阳,我可有一人认识。”

    刘秀道:“敢问何人?”

    贼首道:“你等既是南阳人,想必一定听过我的朋友刘伯升。”

    刘秀大惊:“莫非是大汉宗室、高祖之后刘伯升?”

    贼首肃然道:“正是此人,我的朋友刘伯升,性情刚毅,慷慨激昂。自王莽篡汉,怀复社稷之虑,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豪杰以此争相投奔,大英雄固当如是哉。”说话间,一脸的景仰向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