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注
    辛夏又嘗試着往外拽了拽袖子, 拽不出來,索性把另一只手裏的茶托遞給方維行,然後伸到暗格裏摸到了袖子邊。
    指腹傳來了一陣尖利的觸感, 而且似乎不是一個地方, 而是一小片。
    再往前探去, 觸感卻又突然變得平滑了起來。
    辛夏左手握住前面的光滑部分, 用力往外一拔, 東西很快就被順利地拔了下來。
    低頭一看, 竟然是個發簪?!
    簪子總體呈低調的金色,挂住她衣服的簪首是幾只靈動翩飛的藍綠色蝴蝶, 蝴蝶翅上的紋路由一根根金線拼接而成,觸須上則綴着一顆顆小巧的珍珠,整個簪面仿佛沒有經歷過一千年的沉澱和浸泡, 依舊色彩鮮豔,美輪美奂。
    辛夏小心翼翼地把挂住她袖子的蝴蝶翅尖從衣服上輕輕地取了下來, 驚喜地舉起來給方維行看。
    方維行沒法說話, 舉起手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歇息片刻後,兩人帶着七個鎏金蓮瓣茶托和一枚蝴蝶簪回到了岸上。
    把東西交給工作人員後,剛把潛水裝備脫下來, 辛夏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方維行想起她上次在港城時, 吹了下冷風就感冒發燒了, 這次大冷天在海底呆了這麽久, 實在很不放心, 把梁實遞過來的毛毯給她披上,又幫她拿了藥, 看着她喝下之後,才松了口氣。
    “你去歇着吧, 昨天晚上本來就睡得晚,今天又下了水,身體容易吃不消。”
    “剩下的交給我了。”
    辛夏也确實覺得有點不太舒服,聞言點了點頭回到房間,簡單沖完熱水澡後躺床上倒頭就睡。
    再醒來時,暮色已然降臨。
    辛夏從床上坐了起來,感覺吃的藥還是有點作用的,現在雖然還是稍微有點頭重腳輕,但總體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裹上厚厚的衣服來到游艇甲板上,大家仍然在小島的岸邊熱火朝天地忙碌着,方維行似乎又下過水了,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短袖,光着腳兩手叉腰站在岸邊,短發濕漉漉地披散在頭頂,像一只乖順的大狗狗。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她的目光,方維行突然擡頭朝游艇上看了過來。
    辛夏擡起手臂懶洋洋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方維行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大踏步從扶梯處走了上來,來到她身邊。
    “怎麽樣?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辛夏看了看他裸露在外面的四肢,替他打了個寒顫,匪夷所思道,“你不冷嗎?”
    怎麽好像兩個人生活在兩個不同的季節,一個穿着厚重的羽絨服,一個只着單薄的T恤短褲。
    方維行也不回答,直接将自己的右手遞了過來。
    “你摸。”
    辛夏猶豫着把自己縮在袖子裏的手往他手心裏放了一下。
    我去!!
    這火爐一般燙手的溫度是認真的嗎?
    年輕人火力旺不假,但他這個火力未免也是有點太旺了吧?!
    還沒等她抽回手,方維行先皺着眉把她的手指握在了掌心。
    “穿這麽多怎麽還是這麽涼?”
    辛夏有點貪戀他手心溫暖的溫度,沒有再試圖把手拿回去,只回了一句。
    “天生的,我朋友都叫我冷血動物。”
    聞言,方維行牽着她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小聲回了句。
    “是有點冷血。”
    竟然能對他說出那種話。
    辛夏沒聽清他說了什麽,好奇問道。
    “你說什麽?我聽不清楚。”
    “咳,沒什麽。”方維行把她拉到島臺邊坐下,從廚房拿出一個小砂鍋,打開之後居然是一盅還冒着熱氣的雞蛋羹。
    “這是我跟小陳臨時學的,我做好之後嘗了一口,味道還可以,不會出現上次那種情況,你試試?”
    小陳是護衛隊的一名隊員,因為這次行動也沒來得及帶專業的廚師,所以廚藝不錯的他就臨時兼任了游艇上的大廚職位。
    碗裏的雞蛋羹色澤金黃,零星點綴着一些蔥花,賣相相當不錯。
    辛夏拿起一旁的湯匙,舀了一勺放進嘴裏,雞蛋羹入口即化,細膩嫩滑到不可思議,帶着雞蛋特有的清香。
    睡了一覺之後她早就覺得餓了,幾分鐘就把滿滿一碗雞蛋羹吃了個幹幹淨淨。
    這對于方維行來說無疑已經是最大的誇獎了,彎彎的弧度一直挂在嘴角,收都收不回來。
    他伸手想把砂鍋拿過來到廚房洗一下,被辛夏躲了過去。
    “我來吧。”
    說完站起身朝廚房走了過去。
    因為游艇中房間居多,所以廚房其實并不算大,但該有的廚具倒是一應俱全。
    從水池邊的窗戶處剛好可以看到岸邊,辛夏一邊拿着砂鍋沖水,一邊開口問道。
    “幾點了?他們怎麽還在工作?該休息了吧?”
    方維行目光沒移開,斜靠在一邊的冰箱上認真看着她刷碗。
    “剛過八點,天黑得早。”
    “你去休息之後我們又下去了兩趟,在前面的兩個艙室發現了很多唐三彩和彩釉陶,他們太興奮了,喊着去睡都不願意去,我就沒攔着。”
    “都是成年人,熬不下去自然就去睡了,不用管。”
    辛夏斜了他一眼。
    不是你逼着我去睡覺的時候了?
    方維行自然看懂了她想表達的意思,笑着回道。
    “他們跟你怎麽能一樣?吹個風都能發高燒,還好這次沒什麽大事,不然我就要連夜把你送回去了。”
    辛夏無語。
    說得她好像是柔弱多病的林黛玉似的。
    把砂鍋在櫥櫃裏放好,辛夏看着還穿着短袖短褲在她身邊晃悠的方維行,把他往房間裏推去。
    “大哥你穿個衣服去吧,我看着都覺得冷。”
    方維行雖然并不冷,但還是順應她的意思進屋穿衣服去了。
    辛夏睡也睡夠了,又填飽了肚子,獨自下了游艇往岸邊走去。
    護衛隊的人看到她紛紛熱情地打招呼。
    正蹲在地上小心擦拭一個白釉瓷盤的梁實擡頭看向她,指着面前滿滿當當擺了一大片的瓷器陶釉,興奮介紹道。
    “辛小姐,看,這些都是我們下午在一號艙室和二號艙室的收獲!”
    他們給沉船上的八個艙室編了號,今天下午去的就是靠近艉尖艙的前兩個艙室。
    辛夏在一旁蹲了下來,驚嘆地“哇”了一聲。
    “太厲害了吧!”
    看另一邊的墊子上已經空了,她又問道。
    “上午那一部分是不是都放到游艇上了?”
    梁實點了點頭。
    “對,晚上臨睡之前這些也得清理好放回去,不能就這麽放到這兒,有點危險。”
    确實,這個小島面積還是挺大的,而且表面并不是光禿禿的一片,叢林茂盛,裏面估計還有不少野生動物,要是晚上來到岸邊踩碎幾只瓷盤,不得把大家心疼死。
    其實這些大致都已經清理完畢了,只剩幾只瓷碗的表面還有一些淤泥,辛夏拿過一旁的清理工具,幫忙擦拭了起來,同時開口道。
    “時間不早了,大家白天都累了一天,把這些拿回去之後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的忙呢。”
    其他隊員紛紛點頭應是,停下手頭的工作開始把這些文物往游艇上轉移。
    方維行這時已經穿了件大衣下來了,聞言也跟其他人一起幹活。
    看到老板都開始搬東西了,本來還在跟辛夏一起清理剩下幾個瓷碗的梁實連忙麻溜站起身,拿了東西就往游艇處快步走去。
    反正就剩那幾個了,辛小姐一個人應該可以的!!
    團隊一起幹活效率就是高,不到二十分鐘,包括辛夏清理好的幾個瓷碗在內的所有文物都已經被轉移到游艇上了。
    其他人都被辛夏趕回去睡覺了,只有方維行還跟着她在岸邊溜達。
    “你怎麽還不去睡?”
    辛夏輕輕踢着腳邊的小貝殼,側頭看向他。
    方維行把她踢到一邊的貝殼又重新給她踢了回去。
    “我不太困。”
    辛夏看着風平浪靜的海面,突然心血來潮道。
    “那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什麽?”
    “打水漂,你知道怎麽玩嗎?”
    方維行誠實地搖了搖頭。
    辛夏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找好角度後,斜着扔了出去。
    石子在水面上接連打了五六個水漂才沉入海裏。
    “就像這樣!”
    方維行點點頭表示理解了,撿了塊石頭在手上掂量了幾下之後,提議道。
    “有比賽就有輸贏,要不要來個賭注?”
    “什麽賭注?”
    “輸了就要答應對方一件事,敢不敢?”
    這有什麽不敢的?
    論打水漂,辛夏還沒輸過誰呢,她自然是欣然同意了。
    當然,她也不是那種故意藏私的人,大方地将打水漂的要點和方維行分享了一下,并帶着他練習了幾次。
    可惜效果都不怎麽好,方維行扔出去的石頭頂多在水面上漂個兩三下就沒了蹤影。
    辛夏再次幫他總結了一遍技巧。
    “總的來說就是,角度要斜,力度要大,很簡單的。”
    方維行重新撿了兩塊石頭,遞給她一塊,笑着點了點頭。
    “我記下了,開始吧。”
    辛夏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率先派出自己的石頭出戰。
    小石頭很争氣,輕飄飄就在水面上連連蹦了十五次,是她今天晚上的最好成績。
    辛夏仰着頭驕傲地看向方維行。
    “準備好要答應我什麽事了嗎?”
    方維行挑了挑眉。
    “這麽有自信?”
    “但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說完,他左手撐着大腿彎下腰,右手用力将手裏的石子斜着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