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學校宣傳欄張貼了新的處分決定, 是關于馬超因故意傷人的開除處分聲明。
大課間，做完早操的學生圍在宣傳欄旁邊圍觀，有人說到早上馬超被警察帶走的八卦。
“這狗崽子, 要是被我遇上了, 我一定把他打得鼻青臉腫給你報仇！”王子越把手指掰得噼裏啪啦響，生氣的感覺不是裝裝的。
朋友義氣，更何況陳姝對他有恩情。
“我哥昨晚揍過他了。”陳姝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媽也去警察局幫我沖鋒陷陣了。沒事了。”
“我想不明白, ”林知語不解道：“他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 要在你自行車上動手腳？”
陳姝還沒回答, 王子越倒是先一步捋清楚了，他說：“因為劉亦揚呗, 他是劉亦揚的舔狗, 你又跟那女的有過節，他想為那女的除了你。腦子有病！”
林知語也罵：“神經病！”
陳姝點頭附和。
人家劉亦揚都沒說什麽, 馬超就暗自想要把她當眼中釘鏟除了, 她受的簡直是無妄之災。
幸好，宋致把幕後黑手揪出來了。
可是他是怎麽找出來的？校領導都沒有辦法找到人啊。
林知語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不是說車棚裏的監控壞了嗎？”
“哦這個，”王子越指着他們對面辦公室裏正在被任課老師抓去數試卷的宋致, “他前幾天在看學校車棚附近的監控, 學校不用的後門那裏有個監控拍到了你出事那天自行車棚對面停了輛奧迪，問到車主是副校長後, 他這幾天有空就去副校長辦公室門口守他。副校長出差幾天, 致哥就等了幾天。”
“應該是副校長的行車記錄儀拍到了馬超吧。”
那麽複雜, 原來宋致為她做了那麽多，甚至都沒有和她說。
陳姝擡眼看着宋致, 心裏酸酸軟軟的。
“你和宋致怎麽不早說啊！”林知語抱怨王子越，“早說的話我和姝姝就可以跟你們一起行動啊！”
“不是我不說，是致哥瞞着所有人，我也是早自習上纏着他問他才知道的！”王子越委屈着一張臉，哭訴宋致：“他那人打定主意不想讓你們操心，一個人能攬下來的事情就絕對不會讓你們分擔。而且——”
陳姝問：“而且什麽？”
王子越嘆了口氣，輕聲說：“他肯定覺得你受傷這事跟他有關系。致哥跟我不一樣，我是對外發瘋把過錯都推給別人，他只會怪他自己。”
陳姝怔愣了好久。
王子越的苦難是別人帶給他的，所以他可以毫不顧忌地将這所有的苦難歸咎給一個罪犯。
但是宋致卻找不到歸咎的出口。他能怪誰呢？親生父母因病死了，養母意外去世，如果不去恨飄渺玄乎的命運，他只能将所有的不幸包攬在他自己身上。
陳姝不希望自己受傷這事給宋致帶來愧疚，她也不希望宋致習慣性将身邊發生的不幸歸咎給自己。
陳姝想了想，找林知語借了本法學教材。
中午吃過飯，她抱着那本教材輕手輕腳走到窗邊。
這個月一班換過位置後，宋致正好坐在靠近走廊的窗邊。
少年人低頭執筆專心算題，坐姿是不刻意的挺拔，看着都覺得賞心悅目的。
陳姝有意吓吓他，她正要學着教導主任的樣子突然敲窗玻璃，指節還沒碰到窗面，宋致就擡頭看過來，為她推開窗。
教室裏暖氣湧向陳姝的臉龐，她看着宋致的臉愣了下才嘀咕：“你早就發現我了？”
宋致“嗯”了聲，從桌肚裏拿出一罐草莓牛奶，插好吸管給她。
“不是其他女生給你的吧？”陳姝狐疑地盯着他，傲嬌地說：“別的女生給你的，我不要。”
宋致将牛奶往前遞了遞，眼裏帶着淺淺的笑：“不是。”
陳姝最近喜歡上這款牛奶，做完早操經常去買，所以他買了一整排，放在桌肚裏等她來。
“噢。”陳姝趴在窗邊嘬了會兒牛奶，翻開懷裏的教材書對安靜等着她的宋致說：“有個知識點，我覺得你應該學習一下。”
宋致站起身，低頭看向陳姝手指輕點的地方，“法學的？我是理科生。”
“不要在意科目。”陳姝抿抿嘴，嚴肅着一張臉說宋致：“你很欠缺這方面知識，小姝老師勉為其難抽空講給你聽，小致同學要認真聽。”
小致同學看着她的臉好幾秒鐘，在小姝老師板着臉教育他不要分心之後才紅了脖頸低下頭做聽講狀。
“存在介入因素的因果關系有個理論叫作相當因果關系說，是指如果介入因素不異常，則行為和結果存在因果關系。”陳姝照本宣科後眼珠轉溜了一下，“舉個例子——”
“假如你要傷害我，剪斷我的自行車剎車鏈，我騎車摔斷了腿，在拖着斷腿走去醫院的路上又走不穩摔了一跤，摔斷了手，此時我第二次摔跤雖然是介入因素，但是是因腳傷而引起，所以兩次摔跤都要歸因到你身上。小致同學，你聽懂了嗎？”
“能懂，”宋致垂眸看着陳姝，“但是前提不成立，我不會想要傷害你。”
陳姝嘴角翹了一下，她故意板着臉說：“舉個例子而已，小致同學不要在老師教學的時候放入個人情緒。”
宋致：“好。”
“那你說出這句話的逆命題。”陳姝有模有樣地指着教材上她剛剛講過的知識點。
宋致說：“如果介入因素異常，則行為和結果不存在因果關系。”
“這什麽啊？”王子越拎着本物理練習冊來到宋致桌邊來請教題目，湊過來看一眼教材內容，滿眼不可置信，“你們在講什麽亂七八糟的，一個敢教，一個敢學，到底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咱們是理科班啊！”
王子越尖叫着跑開。
陳姝和宋致完全沒有注意到剛剛發瘋而過的王子越。
陳姝微擡下巴，對宋致說：“你舉個例子。”
小致同學不太想舉奇奇怪怪的例子，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在沉思。
“那小姝老師來拆分例子的元素，”陳姝輕咳一聲說：“劉亦揚因為你而與我作對的行為，我受傷的結果，以及馬超這個介入因素——”
陳姝将手握成話筒形狀，抵在宋致唇邊，“請問小致同學，是否有因果關系？”
宋致倏地擡眼看向陳姝，好幾秒後，他輕笑一聲說：“沒有因果關系。”
陳姝輕輕鼓掌，将教材書放在手上，“馬超是個理性人了，他的行動有自己的一套思想和邏輯，不可能因你而起。”
“小致同學，你不要把什麽事都攬在自己身上。”陳姝嘬了一口牛奶，微鼓着臉說：“這本書先借你看，看完要記得跟我彙報哦，小姝老師要午睡了。”
陳姝晃着馬尾走在走廊上，幾秒後走入二班後門。
宋致看着她的身影徹底遠去，才低頭看着她給的書。
原來，她費了那麽多口舌和精力，是在跟他說：嘿，放松點，你的責任沒有那麽大。
說是要午休，但陳姝只給自己留了十分鐘眯眼的時間。
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學新課，做作業，複習預習。複習是陳姝最注重的一件事，知識是會遺忘的，看得越少忘得越多。
她有個滾動複習的習慣，每天會在中午做完兩道數學大題後快速翻閱各科教材，每個科目花三分鐘時間翻兩三個單元，時刻保證自己腦海裏記得教材每一頁的內容，包括劃起來的重點，記在邊邊角角的筆記，還有例題例圖等。
雖然每個科目花費的時間都很短，但是一套流程下來也要十幾分鐘，再加上中午把做題目的時間省下來開導宋致了，所以她最後只能睡一小會兒。
午休下課鈴聲響起來的時候，陳姝還趴在桌上睡覺。
她實在困得厲害，眼皮都擡不起來。周圍下課走動的同學來來往往，她自巋然不動。
宋致中午看完了因果關系那一章節，拿了那本法學教材書來到一班窗邊。看到陳姝在睡覺，他便站在外面沒有吵她。
他不舍得吵，卻有別人吵陳姝。
學校收發室快遞叔叔抱着個快遞箱來到二班班門口，大聲喊：“陳姝同學在嗎？你有一個快遞，快點過來取一下！”
前桌同學把陳姝叫醒。
陳姝懵懵地應了聲，起身過去拿快遞，箱子很大一個，她嘀咕道：“什麽東西啊。”
“別人送的？”快遞員說：“下次告訴他/她，不要往學校裏送啊，學生的快遞我們原則上是不收的，這次就算了。”
“不好意思啊叔叔，麻煩你了。”
陳姝跑回位置，拿瓶酸奶塞給他。快遞員硬是不收，但是願意拿她的快遞紙箱。
陳姝就趕緊找同學借了剪刀拆快遞。
然後就從裏面拆出了一盒永生玫瑰花束，用透明亞克力盒子裝着，玫瑰紅得很純正。
頓時收獲一連“哇塞”“天哪”“震驚”的感嘆。
“姝姝，誰給你送了這麽暧昧的玫瑰花呀？”
“我在網上看過這個品牌，九朵玫瑰就要999元，超貴的！”
“姝姝，這個是追求者送的還是男朋友呀？”
霎時間，一整個班的同學都圍在了陳姝旁邊，看她的熱鬧，猜到底是誰送的。寄件人是那間網紅花店的店名，沒有其他個人信息。
在場的只有兩個人猜到了寄件人。
一個是陳姝，她一看這浮誇的禮物風格就想到了江子陌。
另一個是宋致。他站在走廊外，和陳姝隔着好幾個同學的距離，看到那盒花的瞬間就想到了前段時間在電話裏跟陳姝明目張膽說喜歡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