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始料不及地在部門見到他, 加上他對自己的舉動尤為親近，喬憶爾難以避免地心慌意亂，探長脖子四處張望。
“放心，你們部門的人早走沒了。”林煦一眼看穿她在找什麽。
喬憶爾巡視一圈, 确定裏裏外外全部空空如也, 跳至半空的一顆心才徐徐往回落：“你怎麽來了？”
“陪你加班。”秋日晚夜寒涼, 急需熱量補給，林煦帶來的除了外套, 還有新鮮出爐的牛肉漢堡和甜牛奶。
他将外賣袋提上桌子, 逐個解開：“餓了吧？”
“非常特別餓！”喬憶爾以往時常加班，但從來沒有哪次加過了零點，還是在忙到滴水未沾的情況下。
她饑腸辘辘，接過他遞來的漢堡就開始啃, 全然不顧形象。
林煦扯來一張椅子, 貼着她坐, 端起插好吸管的牛奶，遞去她唇邊。
喬憶爾騰出一只手去接，林煦舉着牛奶躲開，淡聲告知：“加熱過的，你端着燙。”
喬憶爾狐疑地瞥他一眼，如果很燙的話, 他會現在就給她喝？
她試探性地含住吸管，淺淺喝了一口，溫度适中。
如此的話, 外包裝還會燙嗎？
喬憶爾看破不說破, 索性犯起懶，由着他端着喂。
林煦瞟她電腦屏幕, 無不是江錦酒店的資料，他不繞彎子地問：“這個項目出岔子了？”
喬憶爾下午才因為這件事被明姿罵過無能，沒來由地想要在他面前逞一次能，食不知味地吞咽下一口漢堡，垂頭不肯吭聲。
林煦伸出另一只空手，虎口卡向她弱不禁風的下巴，掰過她倔強的小臉，蠻橫發問：“确定不說？”
被鉗制的喬憶爾：“……”不确定。
她期期艾艾地大致說了一遍。
林煦松開她，去握鼠标，滑動幾頁文檔，一目十行地浏覽了七七八八，慢條斯理地說：“既然客戶講不出詳細的需求，創意部也不知道如何下手，這就需要你們客戶服務部發揮作用了。”
喬憶爾指腹磨蹭兩下被他捏過的地方，詫然又驚喜投去眸光，洗耳恭聽。
“你是直接和客戶打交道的，為了拿下這個項目，做了非常多的前期工作，從某種程度上講，你比創意部更加了解客戶。”
林煦講起正事來，無與倫比的專注認真，“你要想辦法深入挖掘客戶的需求，事無巨細，明确指向，最好能想到他們所不能想到的，才能更好地傳達給創意部，促進創意部的辦公效率，協調他們之間的矛盾。”
喬憶爾捧着漢堡慢吞吞地咀嚼，聚精會神跟上他思路。
林煦握住鼠标反向滑動，精準找出幾個可以下手的地方，簡明扼要地提點一二。
喬憶爾對江錦的情況早就爛熟于心，琢磨良久，她一經點播便黑瞳發亮，思路源源不斷，如活泉噴湧。
“我懂了！”喬憶爾幾口吃完漢堡，扔完垃圾回來，急不可耐地坐回電腦前，奪過鼠标就要整理标注，“知道哪裏需要改了！”
她情緒過于激動，毛手毛腳，一個不注意，胳膊肘碰上林煦的左手，力道不輕。
他手裏還剩一半的牛奶脫離滑落，倒上了衣衫。
喬憶爾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犯了錯，“哎呀”一聲，忙不疊扯幾張紙巾，幫他擦拭。
林煦一向感受不到寒涼似的，穿得比她少很多，今日不過一件輕盈的短袖打底，外罩一件沖鋒衣。
而此刻，他的沖鋒衣還披在喬憶爾肩上，就只穿了件純黑短袖。
鮮白的奶漬絕大部分灑到了中間偏下的位置，喬憶爾一心顧着替自己收拾爛攤子，為他擦拭幹淨，一個力道沒收住，攥握紙巾的手指往下按了按，觸碰到一塊堅硬。
溫熱的，似有明顯的溝壑起伏。
與此同時，林煦輕輕“嘶”了一聲，收緊了那處堅硬。
喬憶爾動作一滞，盯着自己失控的手的落點，遲緩地明白觸碰到了什麽。
她大驚失色擡起眼。
林煦正好也低眸看來，目光晦暗深邃，萬種情緒湧動，不可輕易琢磨。
“啊，對不起對不起。”喬憶爾忙不疊縮回手。
“沒關系。”林煦抽出幾張紙繼續擦，慢慢悠悠道，“自己說應該怎麽辦吧。”
喬憶爾：“……”說好的沒關系呢？
她慌張又羞臊，下意識逃避：“這……能怎麽辦？”摸都摸了。
林煦三兩下擦好衣服，連同她手上的髒紙巾一并抛去垃圾桶，興味盎然地笑開：“賠償我呗。”
喬憶爾羽睫快扇，不敢瞅他：“怎麽賠償？”
林煦直勾勾的眸光一瞬不眨，莫名喜歡看她赧然閃躲，紅透雙頰的嬌俏模樣，煞有介事地提出：“要不答應我的追求？”
喬憶爾愕然一驚。
林煦窺破她的猶疑不決，沒逼她，換了輕松的自嘲口吻：“我們喬喬是小公主，怎麽可以這麽容易地被我追到手。”
喬憶爾害臊地抿起唇。
林煦自得其樂：“我一直追都行。”
“不過我有個問題。”林煦話鋒又轉。
喬憶爾略微掀起眼，膽怯地問：“什麽？”
林煦上半身湊近，認真直視她，頗為在意地問：“摸着感覺怎麽樣？硬度夠不夠？”
喬憶爾大怔，烏黑雙瞳瞪得像圓溜溜的葡萄。
林煦盡情收攬她每一分細膩反應，自顧自地說：“如果我們喬喬不滿意的話，我回去再練練。”
喬憶爾：“……”
她臉蛋的爆紅止不住地往下蔓延，從前那樣多年的相處，為什麽沒發現他這般不知羞！
喬憶爾狠狠踹了一腳他帶滑輪的椅子，将他踹得遠遠的。
根據這晚林煦提供的思路，喬憶爾緊趕慢趕做出一份詳盡方案，抄送給陽經理和創意部組長。
不出兩天，雙方陸續給出了滿意的回複。
喬憶爾總算是完成一樁心頭大事，喜不自勝，即刻找出手機上的微信，同林煦分享。
林煦秒回：【我等會兒下來一趟。】
喬憶爾費解：【下來做什麽？】
林煦快速道：【給你慶祝。】
喬憶爾詫異，昂起腦袋轉看四周，只有少數幾個同事在外面跑。
她趕緊敲字：【同事們都在呢，你怎麽慶祝？】
林煦賣起關子：【我自然有法子。】
他接着發來：【當然，慶祝是其一，其二是】
喬憶爾心生好奇，暗怪他能不能一次性把話打完。
好在林煦快速發來：【我想你了。】
喬憶爾盯向手機的眸光微微一晃，雙頰又冒出了羞赧熱度。
附近的謝靈猝然滑動座椅，神神秘秘湊近：“小小喬，和你聊個八卦。”
喬憶爾不由一吓，條件反射地将手機反扣到身前，以飛快語速遮掩心虛：“你說。”
謝靈單手掩住嘴巴，輕聲道：“林總有個妹妹。”
喬憶爾讷住。
謝靈外號“謝靈通”，掌握消息的速度不可謂不快：“據說就在我們公司上班。”
喬憶爾震驚地望向她。
“意外吧？夠勁爆吧？”謝靈對她無意識的反應可滿意。
喬憶爾怔然地颔首，嘗試性問出：“你聽誰說的？”
“大家都在說啊。”謝靈晃了晃手裏的手機，“我加的集團那幾個八卦小群讨論瘋了。”
喬憶爾緘默地咽了下口水，天底下果然沒有不漏風的牆。
謝靈：“還有人說林總這段時間反常，總是下來吃員工餐，全是因為這位好妹妹。”
話至這裏，她聯想到一點，忽地一拍大腿，放輕的音量也不減浮誇：“林總妹妹的年紀肯定還小吧？那一頭粉毛會不會也和她有關！”
喬憶爾正襟危坐，眼睫尴尬地眨，心道她可真能猜，一猜一個準。
謝靈搖晃她胳膊，連連感慨：“啊啊啊我好想擁有一個林總這樣的哥哥！”
喬憶爾身體僵直，局促地扯了扯唇。
“你不想嗎？”謝靈沒得到預想中的類似回應，偏過腦袋直視她問。
喬憶爾不想。
要是有機會重來，她寧願從來沒有在林家寄住，沒有屁颠屁颠地追在林煦身後喊“哥哥”。
那樣的話，她肯定至親全在，家庭和滿。
因為兩家奶奶的熟稔關系，她和林煦應該還會認識，但中間不會橫亘裹挾了親情枷鎖的“兄妹”二字。
謝靈半天沒有聽見喬憶爾的回聲，轉為關注八卦小群，裏面熱火朝天地揣測這位來頭不小的大小姐究竟姓甚名誰，藏身隐匿在哪個部門。
“不行，下回林總再來我們公司，我一定要擦亮眼睛觀察，看他主要都關注誰了。”謝靈躍躍欲試，仿佛勢必要将大小姐的底摸個透徹。
喬憶爾發散的思緒倏然回攏，心頭一緊，林煦才和她說過，一會兒要下來。
謝靈八卦嗅覺一流，曾經還瞄到過她的微信聊天界面，她不敢冒險，再在工位上給林煦發消息。
喬憶爾找了個要去上洗手間的借口，迅捷擺脫謝靈的視覺範圍，風風火火地邁向洗手間。
卻先迎面遇上了陸海靜。
她衣着較為簡樸，臉色有些蒼白，不知是不是沒休息好：“聽說你解決了江錦那個項目的難題？”
喬憶爾對上她有點空洞的眼神，直覺她近期古古怪怪，在公司和她的話越來越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嗯。”喬憶爾着急去洗手間給林煦發消息，語速迫切，“你不舒服嗎？請假去醫院看看吧。”
“我沒事。”陸海靜仍是用那種不聚焦的目光看她，“你真厲害啊。”
喬憶爾心裏裝着要緊事，勉強擠出的笑意潦草。
陸海靜驀地換了問題：“你知道林總有個妹妹嗎？”
喬憶爾詫異她竟然也會關注這種小道訊息，幹巴巴地回：“剛聽謝靈說了。”
陸海靜今時今刻顯得尤為奇怪，疑問一個接一個，恍若停不下來：“你知道她是誰嗎？”
只要涉及這方面的話題，心裏裝着鬼的喬憶爾很難完全坦然。
她惶惶不安地抓緊手機，定眼注視跟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人。
她們一天進的千藝設計，又在同一天轉正，絕大多數時候，中午相約去食堂打餐，午後又一起去茶水間享用下午茶。
她是喬憶爾在公司講過最多話的人，是關系較近的存在。
但喬憶爾嬌嫩唇瓣輕啓，用說笑的語調送出的言語依舊是：“我怎麽可能知道啊。”
她暗暗為自己的欺騙向陸海靜道歉，不敢久看她的反應，低頭繞過去，躲進洗手間隔間編輯消息。
奈何這條消息還是發晚了一步，喬憶爾收好手機走出去，剛趕到普通職員的工位外圈，恰巧聽見有同事恭敬有禮地喚：“林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