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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物
    成功入職千藝設計這麽多個月以來, 喬憶爾無數次地聽同事們談論非議林煦,一聲聲“林總”不絕于耳。
    一般情況下,她習以為常,眼下是她第二回覺得這個稱謂如此刺耳, 囊括了驚駭色彩。
    第一回, 是她還在實習期那陣子, 碰上林煦前來視察子公司,她預料不及, 險些在電梯口撞個正着。
    喬憶爾宛若驚慌失措, 亂撞小鹿般的閃爍視線四處找尋,果然瞧見以部門老大秦源為首,逐漸圍聚的同事中央,長身挺立一位氣度驕矜, 姿容俊美的年輕男人。
    一兩個月過去, 林煦那一頭醒目爛漫的淡粉頭發褪色不少, 偏向了淺亞麻,但置身浩瀚人群,依舊是不動聲色地引人意亂。
    林煦似乎帶了不同凡響的好消息,緊湊擁圍他的一夥人一個賽一個笑得燦爛,嘴跟快要咧去耳邊,有人甚至帶頭鼓起了掌。
    喬憶爾遙遙望見這種架勢, 反倒是松了一口氣,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衆星捧月的林煦身上,哪裏有功夫注意她?
    她掉頭就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 躲過這一劫再說。
    奈何她一只腳剛往後面撤了一步, 謝靈眼尖地發現了她,熱忱備至地招呼:“喬喬快過來啊, 咱們部門就差你了,林總發福利呢。”
    這一嗓門猶似平地一聲雷,那邊層層疊疊的一群人無不受到幹擾,投來眸光。
    林煦同衆人一致,修長纖細的脖頸略微偏斜,清清淡淡望了過來。
    喬憶爾惶惶然地和他當衆對視一眼,無端覺得他誘惑的薄唇動了些許,隐有不易察覺的淺淺笑意。
    但她無暇顧及,更沉更重的感覺是頭皮發麻,頂着所有人不謀而合的視線,不得不收回腳,挪動過去。
    林煦好比兼修過表演,言行舉止分外自然,叫人查不出一絲半毫的端倪。
    他很快收回眼,泰然自若地說:“千藝設計最新上報的第三季度業績報表我看了,你們這個部門的成績可喜可賀,為了以示嘉獎,激勵大家在本年最後一個季度再創佳績,我以個人的名義,給大家準備了一點小禮物。”
    追随他來的還有四五個助理,每個手上都拎有幾份包裝精致輕奢的禮品袋,外表無一不同。
    在客戶服務部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助理們走上前,有條不紊地逐個發放。
    遞給喬憶爾的,是林煦最為親近器重的尹秘書。
    “謝謝。”喬憶爾接過,感覺禮袋沉甸甸的,裏面似乎大有乾坤。
    陡然得到CEO禮物的一夥人樂得見牙不見眼,輕聲猜測袋子裏面都有什麽。
    也有像謝靈那種更為關心活物的,悄悄咪咪打量林煦,不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舉動。
    喬憶爾對她的戒備值拉滿,唯恐被她犀利又精準的目光瞧出什麽異樣,領到禮物就遠離了哄鬧人群,一點點移回工位。
    她又一次自認為無人知曉的動作,仍舊落進了有心人眼裏。
    林煦聽着秦源侃大山一樣的浮誇說詞,反應近乎為零,他餘光瞟見喬憶爾呆萌的緩慢挪動,禁不住想笑。
    他似乎只是為了下來看這兩眼,不打算久留,敷衍秦源兩句,很快便帶着助理們打道回府。
    站在外層一圈的陸海靜不小心手滑,領到的禮品袋應聲跌落,內裏大大小小的物件灑落一地。
    有一件滾到了途徑的林煦腳邊,他涵養極佳地弓腰撿起,遞交給她,聲線較為普通平穩:“當心。”
    “謝謝林總。”陸海靜雙手接過,一幅受寵若驚的樣子。
    林煦無甚所謂,唇角淺淺彎出恪守社交禮節的弧度:“不客氣。”
    兩人的互動短得不能再短,但因着個中角色牽扯到了舉重若輕的林煦,便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探究視線。
    不遠處的秦源眸光幽深,意味深長地摩挲下巴。
    謝靈雙眼放光,跑回工位後,半秒鐘也等不了,即刻将這個插曲分享到八卦小群。
    登時有人跟話:【難不成這位就是大小姐?】
    【不會吧,我認識她,平時特樸素一女的,長得也平平無奇,完全和林總不搭啊。】
    【你們覺得公司哪個女人長得像林總?】
    【萬一他們就是一個像爸爸,一個像媽媽呢?還萬一林總就是中了基因彩票的那一個呢?】
    【等等,此妹妹一定要是親生妹妹嗎?】
    【我想起來了,林總第一天鬼使神差地下來員工食堂吃飯,去的就是她那桌,還坐了她旁邊!】
    【媽耶,我們好像真相了。】
    這些隐藏于犄角旮旯的八卦輿論,喬憶爾一無所知,她默默坐上轉椅,将林煦給的禮品袋放到腿上。
    她探頭往裏面瞧,五花八門的小盒子整齊碼放。
    旁邊的同事也在好奇地一探究竟,一邊把小盒子逐個取出,一邊抑制不住地感慨:“林總真特麽舍得,香水,絲巾,香薰,護手霜,全是大牌的,我自己買起來肯定會心絞痛。”
    喬憶爾翻了翻自己這份,露在外面的兩層和同事報出的品類完全吻合,但最下面的一角,還有一樣。
    她伸進去尋究的右手一頓,莫名生出了一絲緊張。
    恰逢這時,林煦一條微信閃了進來。
    喬憶爾謹慎地觀望四周,确定大家不是在拆禮品,就是開始忙活工作,才小心翼翼地查閱。
    林煦發來的是:【看到沒?】
    喬憶爾清楚他指的是什麽,敲出一個“嗯”。
    她旋即問:【我的比別人多?】
    林煦接連回複兩條:【上面那些是林總給的。】
    【那一樣是我給的。】
    喬憶爾心髒倏然變化速度,震聲清晰。
    她再一次無法延時滿足,忍不住把那件從底層翻出來,借着高大的禮品袋遮擋,快速地看。
    四四方方,小巧精美,是一個首飾盒。
    彈開盒蓋,顯露質感高級的黑色絨布。
    正中鑲嵌了一枚戒指。
    喬憶爾不過潦草一瞥,連戒指的具體款式都顧不得細瞧,便心驚膽顫,眼睫亂晃。
    她忙不疊關上盒子,使勁兒往原處藏。
    下班,林煦在老地方接上喬憶爾,沒聊兩句就提及了這個話題,微有些緊張地問:“我那份禮物,喜歡嗎?”
    喬憶爾瞟着被自己擱放在身側的禮品袋,想到裏面藏了什麽了不得的,耳根炙烤。
    雖然她至今不曾仔細打量那枚戒指,但這類物品已然包含了無限缱绻。
    喬憶爾光是獨自想想都會臉紅心悸,更何況是和當事人聊及。
    她支支吾吾,避重就輕地說其他:“我發你的消息看了沒有?有人傳你有妹妹在公司。”
    林煦清楚覺察到她撲閃眼瞳裏的躲避意味,不由莞爾,索性跟上她的節奏,暫且不提那枚戒指。
    反正今後有的是機會。
    “看了,這事我會處理。”林煦淡然地說。
    果不其然,喬憶爾隔天再去千藝設計,秦源緊急召開了部門會議,主題便是針對近期在公司上上下下傳得沸沸揚揚的林煦和好妹妹的八卦。
    秦源罕有地怒目兇臉,反複警告大家不要聽風就是雨,假如再被他了解到有人信謠傳謠,獎勵扣月度獎金。
    謝靈她們幾個暗自唏噓,下意識想捂自己錢包。
    散會後,秦源精明銳利的雙眼往後排一遞,定向沉默無聲,欠缺存在感的陸海靜,點名道:“陸海靜,來一趟我辦公室。”
    這聲一出,不少人面露詫異。
    陸海靜即使順利轉正了,業務也是平平,僅僅簽了兩筆小單,從來沒被上級待見過。
    陸海靜本人顯然也很意外,一雙由隐形眼鏡修飾,依舊沒多少光彩的烏瞳滿盈錯愕。
    不過她素來老實聽話,應了一聲“好”,趕緊起身跟随秦源而去。
    喬憶爾沒多大在意,收拾紙筆離開。
    謝靈幾個眼神對得可溜,腦袋情不自禁湊一塊兒,叽叽咕咕地讨論:“是她吧?”
    “肯定是了。”
    “不然老大為什麽單獨找她?”
    落在後面的明姿上前一步,聲線和高跟鞋踩地的響動一樣尖銳刺耳:“老大剛在會上的話都白說了?還是你們嫌棄自己的月度獎金太多,想為公司節約一點?”
    謝靈一行人如芒刺在背,紛紛回身認錯,保證再也不提了。
    不過八卦之所以為八卦,便是無孔不入,時時換新,徹底終結絕無可能,大家不能在明面上聊這件事,也會找其他事情來聊。
    譬如這日上午,喬憶爾從外面跑了一趟客戶回來,去茶水間拿罐可樂的功夫,又聽見了關于林煦的話題。
    一旁接咖啡的兩個同事有說有笑:“林總快過生日了唉。”
    喬憶爾掰開可樂拉罐,找一根習慣插上,邊喝邊默默估算,林煦生日在十月三十一號,還有半個月。
    “不知道今年又會搞什麽新花樣。”
    喬憶爾知道,林煦接手家業以後,每年生日會過兩輪,一輪是回老宅和家人過,一輪則是在集團。
    不是他非要拉上集團衆人大肆操辦,是幾位副總喜歡替他張羅。
    其實也是借這個名頭搞一次大型團建,林煦都會親自到場,遵從林爺爺和林叔叔多次教導他的身為一把手,務必不能高處雲端,要體恤下屬,和善親民。
    大家為此好一番熱議,争論不休,午間林煦出現在員工食堂,獨自占了一張四人方桌,有個職位不低,膽量又大的男人端着餐盤坐去他對面。
    他約莫性格豪爽,直截了當地問:“林總,今年生日帶着我們上哪兒嗨啊?”
    周邊職員默契地壓低交談音量,高高豎起耳朵,期盼滿滿。
    和林煦只隔了一桌的喬憶爾同樣減緩了進食速度,頗為關注。
    畢竟她以前只能在家裏陪林煦過生日,這可是她頭一回來林氏參加他的生日趴。
    林煦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今年不辦了。”
    “啊?為什麽?”
    “怎麽可以不辦啊?”
    “我可盼着那一天呢!”
    附近有些人因為太過驚訝,一不留神吐出了心聲。
    林煦視線低垂,有一搭沒一搭地戳着盤裏的米飯,飄散的餘光卻定向了另一邊。
    他唇畔輕勾,聲線懶懶散散,卻講得萬分篤定,似是早已考慮妥當,不容更改:“今年只想和一個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