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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邀請
    金秋十月, 蕭索涼意伴随一場接一場的連綿秋雨而來,不時刮過的瑟瑟寒風,裹緊了行人衣衫。
    喬憶爾早早換上軟糯的羊絨毛衣,把自己裝扮成一顆蓬松毛球。
    在這些一日賽過一日幽冷, 眼看着就要逼近月底的日子裏, 她除了跟進手上的幾個項目, 便在琢磨一件事——
    應該給林煦準備一件怎樣的生日禮物。
    對于這樁年複一年的大事,喬憶爾以前随心所欲, 哪裏需要考量, 但自從十七歲過後,便萬般糾結,懷揣上無人訴說的蕩漾心思。
    每每念及此,喬憶爾都有微怔, 眼前湧動那天食堂的情景。
    林煦無所避諱, 當着一衆職員的面, 明快講出的那句“我今年只想和一個人過”,驚得當時的她面紅耳赤,現下的她漣漪難絕。
    以至于附近的謝靈她們又熱議上了最新話題,喬憶爾都渾然不覺。
    “小小喬,問你呢。”謝靈喊了她幾聲,沒得到回應, 滑動椅子過來撞她胳膊。
    喬憶爾被她猛地拽回心神:“你說什麽?剛剛沒注意聽。”
    謝靈就知道她跑神跑到了北極:“我們在聊馬上要上任的總監啊。”
    喬憶爾這才想起來,秦源前兩天當衆洩露過,最遲下個月, 部門将會迎來一個新的客戶總監。
    其實自打張高志離職後, 這個位置一直空缺,不少人偷偷揣測, 以為會從現有的客戶經理提拔。
    但顯然大家不太夠格,人事部從對家公司高薪挖來了一位。
    “現在明妖精的壓力最大吧。”謝靈瞥一眼明姿辦公室所在的方向,沖喬憶爾嘀嘀咕咕,“新來這位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有幾把刷子,但同她平起平坐,絕對也和張禿子一樣,會找她競争。”
    喬憶爾還算了解明姿的好勝好強和嚣張本事,哪裏會怕與人分庭抗衡?
    她只會愈戰愈勇。
    是以喬憶爾沒多大挂心。
    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響刺入耳道,兩人無不尋聲瞧去,陸海靜衣着全套幹練又矜貴的職業套裝,一面接電話,一面迫不及待地邁向電梯口。
    聽她口口聲聲,謙和有加喚的某位老總,約莫是出去洽談一筆大單。
    謝靈注意力即刻被分散,輕聲感慨:“陸海靜最近好忙啊。”
    喬憶爾也有這個感覺,她這段時間十之八/九在外面跑,她們已經好一陣沒約過食堂了。
    “她的儀容儀表也變了。”謝靈追尋的視線未有收回,盯住陸海靜身上那套版型挺括,價格恐怕不會美麗的職業裝,有理有據地分析,“衣品變好了,氣質都上去了。”
    喬憶爾贊成地淺淺颔首。
    從前的陸海靜絕大多數時候素面朝天,衣着簡樸,斂眉耷眼,哪怕脫離了厚重眼鏡的封鎖,也極其容易被人忽視。
    如今她描摹精致妝容,從容淡定地高視闊步,有種被偏僻角落搞得灰蒙蒙的明珠終于擦去了一層浮塵,煥發晶瑩的感覺,叫人眼前一亮。
    喬憶爾認真想了想,這種變化好像是從秦源單獨找她談話後,逐漸開始的。
    “她突然開竅了?”謝靈猜測接連不斷,“別不是受了高人指點吧?”
    喬憶爾不太在意,将她的椅子往回推,着重提醒:“幹活!幹活!”
    下班後,喬憶爾在老地方找見林煦的賓利。
    陳叔不在,他自己掌舵,她便坐上了副駕駛。
    見她系好安全帶,林煦将汽車平穩駛出,如常慢條斯理詢問她這一天的瑣事。
    喬憶爾想到什麽講什麽,亂七八糟,前言不搭後語,時不時偏轉眼眸瞄他,腹诽他為什麽只聊自己。
    “你,別光顧着說我啊。”等了好幾分鐘,林煦的話題依舊緊湊圍繞她,喬憶爾憋不住了,輕言輕語地念叨。
    林煦謹慎地掌控方向盤,淡淡挑起眉梢,挪開視線快速瞧她一下:“你想聊什麽?”
    喬憶爾略顯局促,指尖情不自禁抓動安全帶,難為情地蚊聲回:“你生日啊。”
    關于他今年生日只會和一個人過的暧昧決定,在集團傳得沸沸揚揚,喬憶爾有把握這個人一定是自己,但猜測和親耳所聞大不一樣。
    他都沒單獨和她提過這事兒。
    染盡羞赧,微不可查的尾音方才落下,林煦手機倏然響起。
    是林奶奶。
    林煦看向喬憶爾,她下意識避開目光,趕忙催促:“你快接啊。”
    林煦“嗯”了聲,用車載藍牙接。
    林奶奶慈祥的音色響徹車廂,飽含一股不同尋常的興奮:“阿煦啊,聽說你取消了今年在集團的生日趴?”
    喬憶爾瞥了瞥林煦,半點不奇怪奶奶如何了解到的,集團因此掀起的風浪滔天,總能刮到想要獲知的人耳中。
    “對。”林煦應答随性。
    林奶奶言語中裹挾的亢奮濃烈了一倍不止,興致勃勃地問:“你想和誰過啊?”
    林煦骨節細長的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微側腦袋,折角分明的下颌線尤為顯著,伶俐而性感。
    他略略牽起唇角,瞳光蕩漾笑紋,意味無窮地瞅向身側纖柔玲珑的女人。
    喬憶爾視線半晌沒有收回,冷不防與他勾人犯罪的魅惑眸子對上,心下一緊,慌張地錯開腦袋,佯裝淡定地望向別處。
    林煦極輕地笑了下,瞧着她對向自己吹彈可破,稍微有些肉乎乎,逐漸洇開紅暈的側臉,牙尖泛癢,好想咬一口。
    他緊了緊後槽牙,将愈發晦暗難耐的目光放回前方,慢悠悠地應:“奶奶,您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這麽八卦?”
    “誰說上了年紀就不能八卦了?哪裏條法律規定了這是你們年輕人的特權?”林奶奶不滿地回怼,“你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她也不等林煦回應,馬上自問自答:“讓我猜猜,是不是上回你提過的,有情況的那個女生?”
    喬憶爾細密眼睫緊張地眨,呼吸加重。
    好在林煦沒說死:“奶奶,您以後會知道的。”
    林奶奶孩童一般地“切”了聲:“行吧,我不逼你了,有好消息必須及時說啊,我可盼着見孫媳婦呢。”
    林煦一口應下:“成。”
    他這邊方才結束通話,喬憶爾的手機就鬧出了動靜。
    仍舊是林奶奶打來的。
    喬憶爾心頭一陣發虛,顫巍巍接起來:“喂,奶奶。”
    “喬喬,你沒和你哥在一塊兒吧?”林奶奶神秘兮兮地問。
    喬憶爾眼尾偏向旁邊的林煦,心下更慌,換去另一只手拿手機,垂眸淺聲回:“沒。”
    林奶奶便無所顧忌地與她分享:“我給你講一件咱們家的大事,你哥有大情況,他今年生日要去找女生過!單獨過!”
    喬憶爾眼角僵硬地抽動兩下,慌手慌腳按動音量鍵,調至最低。
    奶奶情緒激動,完全沒有控制分貝,林煦似乎已然耳聞了些許,別有興味地歪頭看她。
    喬憶爾尬得腳趾扣地,戰術性地低下頭,擡起左手撥弄耳發,故作不知情地應:“啊,是嗎?”
    “是啊是啊。”林奶奶嗓門又一次拔高,最低檔的音量鍵都管控不住,“你和阿煦比我們和他親近,很多事情他願意同你說,你找機會打聽打聽,看看那姑娘是誰。
    “我和糟老頭子,還有你遠在英國的叔叔阿姨都可好奇了,你哥長這麽大,終于開竅了!”
    喬憶爾快要被層層上湧的尴尬淹沒了,這叫她怎麽打聽?
    自己打聽自己嗎?
    她一時言語匮乏,只得敷衍地速戰速決:“哦,好的奶奶,我這邊還有事,先挂了哈,周末回來陪您和爺爺,愛你們!”
    挂斷電話,喬憶爾光潔的額頭覆蓋上了一層薄薄冷汗。
    她揚起一只手,打算胡亂地用手背擦兩下。
    正巧碰到紅燈,林煦停下車,抽出紙巾,探身過來。
    喬憶爾赧然地想躲,被他另外一只空手強勁扼住手腕,聽他嚴肅提醒:“別動。”
    年輕男人有棱有角的精細面孔湊來眼前,鼻翼上的那顆褐色小痣顯出妖意,喬憶爾瞬時像是被下了蠱,一動不動。
    林煦舉止輕柔,帶着柔軟紙巾一點點地沾去她額角的細汗。
    他好似清楚自己整張臉上最為犯規的部位在于一雙情絲缭繞的狐貍眼,淡淡轉動深色瞳仁,在車來人往的晚高峰中央,出神地注視她。
    喬憶爾被瞅得心慌意亂,奪過他手裏的紙巾,躲開上半身自己擦。
    前方紅燈依舊,林煦維持向她傾斜的旖旎姿勢,高大身影将她籠罩,懶懶笑出了聲。
    喬憶爾不明所以:“你笑什麽?”
    林煦暫時沒答,反而問:“先前想和我聊什麽?”
    林奶奶相繼兩通電話的打岔,喬憶爾不好意思再開口,把用完的紙巾扔去車載垃圾桶:“沒什麽。”
    林煦聊回了剛才的電話:“你該直接和奶奶說。”
    喬憶爾錯愕回眸,不确定地細問:“說什麽?”
    林煦不假思索:“說那個女生就是你。”
    喬憶爾震驚地睜大眼,她怎麽可能會和奶奶直說!
    那樣的話,豈不是會鬧到全家皆知。
    她想象不出後果。
    況且……
    “我都不知道那個人是我啊。”繞來繞去,話題還是繞回了喬憶爾在奶奶電話之前,想與他提的,“你又沒正式邀請我。”
    她語調偏低,說完就咬起了下唇,略顯委屈。
    林煦禁不住莞爾,他今天再度放了陳叔的假,獨自一人來接她,不就是想多一些獨處的機會,親口邀請嗎。
    他原本打算在一會兒的晚飯上提,不過現在等不及了。
    “十月三十號晚上空出來。”林煦簡單直白地說。
    喬憶爾詫異,扭頭瞪他,誰邀請別人會這麽霸道啊!
    搞得像是他吃準了她,她一定會點頭同意似的。
    而且他生日明明是三十一號。
    林煦應該看穿了她的疑惑,很快補充:“想和你跨零點。”
    喬憶爾臉頰一熱,心髒沒出息地提了速度。
    但她嘴巴可硬,賭氣般地扭開腦袋,盯向窗外:“我可沒有答應你。”
    紅燈跳過最後一秒,林煦坐正身子,準備啓動賓利,“那天下班以後,老地方等你。”
    “等不到的話。”他唇線微勾,煞有介事地說,“我不介意去你工位上等。”
    喬憶爾:“……”